第3章
顾西洲第一次为白茉莉出头，是在一次小组课题汇报上。
对我们这些从小就在各种场合锻炼的人来说，公开演讲、团队协作是家常便饭。
那天白茉莉代表他们小组做陈述，她准备得很充分，内容扎实，但一开口，那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和略显拘谨的仪态，就让底下开始有些骚动。
直到她因为紧张，不小心说错了一个专业术语，台下终于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笑声像是会传染，渐渐连成一片。白茉莉站在讲台上，握着激光笔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指导老师有些尴尬，只好出面打圆场，让她先下去。
下课后，和我们关系不错的一个学弟，故意走到白茉莉小组附近，捏着嗓子模仿她刚才的口误和紧张的样子。
周围的人都忍俊不禁。
白茉莉低着头，收拾着桌上的材料，碎发遮住了她的表情，只有那单薄的肩膀，透出一种隐忍的倔强。
不知为何，我当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我刚想开口让学弟适可而止，一向对周遭事物漠不关心的顾西洲却先有了动作。
他本来靠在窗边看手机，听到动静，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然后拿起手边一本厚重的精装版《建筑空间组合论》，用书角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面。
「咚咚」两声，清脆响亮。
他冷冽的目光扫向正在模仿的学弟，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有意思吗？很吵。」
学弟的笑容僵在脸上，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我的视线落在顾西洲身上，心中五味杂陈，然后看向学弟，温和地笑了笑，打破僵局：「好了，快上课了，都回座位吧。」
学弟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拉着同伴溜回了座位。
我用余光瞥见，白茉莉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顾西洲，小声地跟他说着什么。
大概是在道谢吧。
顾西洲却没什么表情，只是随意地点了下头。
后来有一次，我去图书馆查资料，又在僻静的阅览区角落看见了白茉莉。
她面前摊着一本《演讲与口才》，对着一个小小的录音笔，一遍遍练习着发音，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没打扰她，自顾自地找书。
没过多久，我看见顾西洲也来了，手里拿着那本《建筑空间组合论》，径直走到白茉莉身边。
他俯身看了看她手里的书，说：「你这样埋头苦练，效果不大。」
说着，他很自然地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翻开自己带来的书，指着一处复杂的建筑说明文字，说：「试试读这一段。」
白茉莉在他鼓励（或许只是她以为的鼓励）的目光下，红着脸，磕磕绊绊地开始读。
顾西洲的指尖点在一个拗口的专业词汇上，我听见他用低沉而耐心的声音，纠正她的发音，告诉她如何断句，如何让声音更稳。
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整个空间，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飞舞。那两个沐浴在阳光里的身影，竟莫名有种和谐的静谧感。
当然，到这里，白茉莉都还是被动接受帮助的那一个。
直到最后，我看见她凝望着顾西洲侧脸的眼中，一点点染上羞涩和倾慕，她小声喃喃，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羡慕：「京绾绾学姐……真幸运啊……」
羡慕什么，不言而喻。
从那一刻起，我对白茉莉，再也无法抱有任何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