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面上那行凌厉的爪痕旁投下几道苍白的光束。房间里的血腥气和杀意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灰尘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
萧龙站在窗边，没有再去窥视外面，而是背对着房间，沉默地看着那几道光束中飞舞的微尘。
他的手臂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昨夜的真实遭遇。白璃重新包扎了伤口，服下萧龙翻箱倒柜找出的、仅有的几片消炎药后，再次昏沉地睡去，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
地面上的字——“清道夫，仙族暗刃，不止一个。小心。”——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脑海里。
不止一个。
这意味着，短暂的安宁只是假象。第一个“清道夫”失败了，撤退了，但很快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直到任务完成为止。仙族对于清除隐患，绝不会手软。这间出租屋，已经彻底暴露，不再安全。
继续留在这里，等于坐以待毙。
离开？又能去哪里？
他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朋友也只是泛泛之交，不可能将这样的麻烦带给他们。酒店？需要身份登记，在仙族掌控的城市管理系统下，无异于自投罗网。荒郊野外？以白璃现在的状态，恐怕撑不到找到安全的藏身之所。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攫住了他。他只是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普通打工族，最大的野心不过是能在灵气时代稍微活得轻松一点，现在却被迫卷入了种族存亡级别的漩涡之中，面对的是凌驾于人类社会之上的仙族暗杀部队。
他感到一阵眩晕，那是信息过载、压力巨大的生理反应。
“咳……”床上传来白璃轻微的咳嗽声，她醒了，琉璃色的眸子带着疲惫和担忧看向萧龙僵硬的背影。“萧龙……”
萧龙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脸上尽力维持着平静。“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白璃的声音依旧虚弱，她看向地面的爪痕，眼神复杂，“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了，对吗？”
萧龙沉重地点点头。“‘清道夫’不会放弃。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他顿了顿，问道，“你对那只猫……还有它留下的信息，怎么看？”
白璃思索片刻，轻声道：“它能在‘清道夫’手下救你，实力不俗。知晓‘清道夫’的根底，并留下警告，至少目前来看，释放的是善意。妖族内部派系林立，它或许属于……对仙族并无好感，甚至可能与人族上古遗脉有些渊源的一支。”她看向萧龙，“它最后离开的方向，以及留下信息的行为，或许……是一种指引。”
“指引？”萧龙皱眉。
“嗯。”白璃努力撑起一点身子，“它若真想害我们，昨夜大可袖手旁观，或者等‘清道夫’得手后再出现。它出手干预，留下警告，然后离开……很可能是在告诉我们，它有暂时抵挡‘清道夫’的能力，或者……知道某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萧龙回想起橘猫离开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瞥，以及它书写警告时的从容。的确，那不像是一只偶然路过的野猫会做的事。它仿佛知道很多，也在暗中观察着一切。
“你的意思是……我们跟着它留下的线索走？”萧龙有些迟疑。将命运寄托在一只来历不明的猫妖身上，风险同样巨大。
“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白璃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我的伤势短时间内无法恢复，无法动用太多力量。而你……”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萧龙现在的实力，不足以应对接下来的危机。“留在城市里，我们如同瓮中之鳖。那只猫妖，是目前唯一的变数和……可能的生机。”
萧龙沉默了。他明白白璃说的是事实。留下来是十死无生，跟着那神秘的猫妖走，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尽管这生机伴随着未知的危险。
他看了一眼这个住了几年的小出租屋，杂乱，拥挤，却也是他在这个城市唯一的落脚点。如今，却要被迫舍弃，踏上一条吉凶未卜的道路。
一种混合着恐惧、不甘和一丝被命运推动的奇异兴奋感，在他心中交织。
他走到床边，开始快速收拾东西。重要的证件、所有的现金、那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里面或许有些有用的资料）、充电宝、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之前采购的所剩不多的食物和药品。他将这些东西塞进一个结实的双肩包里。
然后，他看向白璃：“你能走吗？”
白璃尝试着动了动，眉头紧蹙，摇了摇头：“短距离……勉强，长距离……不行。”
萧龙叹了口气。他蹲下身，将背包背在胸前，然后转身，背对着白璃：“上来。”
白璃愣了一下，看着萧龙并不算宽阔的后背，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但她也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方法。她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伏了上去。
很轻，依旧很轻。但少女身体柔软的触感和淡淡的、混合着药味的幽香传来，还是让萧龙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用双臂托住她的腿弯，稳稳地站了起来。
“抓紧了。”他低声说。
白璃轻轻“嗯”了一声，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将脸侧靠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睛，似乎这样可以减少一些尴尬和虚弱感。
萧龙最后扫视了一眼这个即将告别的小屋，目光在地面的爪痕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毅然决然地走到门口，移开椅子，打开了门。
楼道里依旧昏暗寂静。他背着白璃，脚步放得很轻，快速下楼。清晨的凉风灌入楼道，带着城市苏醒的喧嚣，也带着一丝自由，以及更深的不安。
走出居民楼，阳光有些刺眼。街道上行人渐多，早起的摊贩已经开始忙碌，一切看似与往常无异。但萧龙能感觉到，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远处偶尔还能看到仙族巡逻队的身影。
他压低帽檐，背着白璃，混入稀疏的人流，朝着昨晚橘猫消失的方向——城南走去。
他不知道那只猫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所谓的“指引”究竟是什么。他只能凭着直觉和那微乎其微的希望，一步步走向未知。
背上的重量很轻，却感觉沉甸甸的，那是生命的重量，也是责任的重量。
仙族的阴谋，人族的枷锁，神秘的妖族，致命的“清道夫”……所有的线索和危机，都汇聚在他这个小小的引气期修士身上。
前路迷茫，杀机四伏。
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到半小时，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式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那栋老旧居民楼下。几个穿着普通工装、眼神却锐利如鹰隼的人下了车，径直走向萧龙所在的单元。
“清道夫”，或者他们的后续人员，到了。
而此刻，萧龙已经背着白璃，拐进了城南一条错综复杂、充满生活气息的巷弄深处。他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试图从这喧嚣的市井中，寻找那一抹神秘的橘影，或者，它可能留下的下一个记号。
生存的逃亡，与真相的追寻，在这一刻，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