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辰这日，皇宫内张灯结彩，笙歌鼎沸。
麟德殿内，帝后高坐主位，秦贵妃陪侍在侧，太子顾景宸与太子妃秦婉分坐左右下首，百官命妇齐聚一堂，好不热闹。
楚瑶穿着一身藕荷色宫装，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珍珠步摇，素净得与满殿珠光宝气格格不入。
她捧着装绣品的锦盒，由青竹扶着，安静地坐在末席。
秦婉今日打扮得格外雍容华贵，见楚瑶这般素净，唇角不由勾起一抹讥诮。
她起身向帝后及太后行礼：“皇祖母，孙媳特意练了一曲《凤求凰》，愿皇祖母福寿绵长，帝后琴瑟和鸣。”
太后含笑点头，皇帝亦露出赞许之色。
秦婉在琴案前坐下，指尖轻拨，一曲《凤求凰》流畅而出。
琴音清越，技法娴熟，曲中情意绵绵，既贺太后寿辰，又暗喻帝后情深，赢得满堂喝彩。
太后满意地点头：“太子妃有心了，琴艺越发精进。”
秦婉得意地瞥了楚瑶一眼，柔声道：“听闻楚良娣也准备了寿礼，绣工精湛，不知是何等珍品？”
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聚焦在楚瑶身上。
她缓步上前，跪呈锦盒：“妾身技艺粗浅，唯有一幅绣品聊表心意，愿太后凤体安康，福寿绵长。”
皇后微微蹙眉，似觉得此举有些突兀。
秦贵妃则端起茶盏，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宫女接过锦盒，在太后面前展开。
只见一幅《万寿无疆图》展现在众人面前，松鹤延年，祥云缭绕，更妙的是那些若隐若现的佛家纹样。
太后原本含笑的目光忽然凝住，她微微前倾身子：“这梵文绣的是…”
楚瑶柔声道：“回太后，是《金刚经》中的偈语。妾身听闻太后潜心礼佛，特意请教了寺中高僧，选了这段经文。一针一线，皆是为太后祈福之心。”
太后面露惊喜：“难为你有这份心。”她仔细端详着绣品，越看越喜欢，“这针法细腻，构图精巧，更难得的是这份诚心。皇帝，你瞧瞧。”
皇帝接过细看，亦点头称赞：“确实别出心裁。”
顾景宸坐在下首，看着楚瑶沉静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秦婉见状，心中暗恨，忽然笑道：“楚良娣真是心思灵巧。不过臣妾听说，良娣前些日子病着，这绣品…当真是一针一线亲手所绣？可别累坏了身子。”
这话问得刁钻，暗示楚瑶可能假手他人。
楚瑶不慌不忙地抬起手，露出尚未完全愈合的指尖：“妾身手艺生疏，让太子妃见笑了。只是想着太后寿辰，无论如何都要尽一份心。”
太后看到她指尖的针痕，动容道：“好孩子，快起来。这份心意，哀家收下了。”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个端着茶点的宫女忽然脚下一滑，整盘茶点直直朝楚瑶泼去。
眼看滚烫的茶水就要泼到她身上，电光火石间，楚瑶却似早有预料般侧身一避，同时伸手扶住了那宫女。
“小心。”她声音轻柔，动作却极快。
茶水大半泼在了地上，只有少许溅湿了她的袖口。
那宫女吓得脸色惨白，跪地连连叩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秦婉厉声道：“毛手毛脚的奴才，惊扰圣驾，拖出去杖毙！”
“且慢。”楚瑶忽然开口，她扶起那宫女，温声道，“方才我见这位姑娘步履虚浮，面色苍白，怕是身子不适。太后寿辰，不宜见血，还请娘娘从轻发落。”
太后赞许地点头：“楚良娣说得是。你这孩子，自己受了惊吓，还想着为他人求情。”
顾景宸凝视着楚瑶，忽然开口：“你怎知她身子不适？”
楚瑶浅浅一笑：“妾身这段时日病中久矣，对病容再熟悉不过。这位姑娘面色苍白，额冒虚汗，步履飘浮，应是气血不足之症。”
她转向那宫女：“你近日是否常感头晕乏力，夜不能寐？”
宫女惊讶地抬头：“良、良娣如何得知？”
“我这段时日常看医书，略通医理。”
楚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补气血的丸药，你拿去服用。日后当差要小心些。”
太后见状，越发欢喜：“没想到你还有这等仁心。”
楚瑶垂眸道：“妾身不敢称通医术，只是久病成医，略知皮毛罢了。”
秦婉在一旁看得咬牙切齿，她原本安排这出戏码，是要让楚瑶在众人面前失仪，没想到反而成全了她！
这时，一直沉默的王良媛忽然开口：“楚良娣真是菩萨心肠。只是…”她话锋一转，“这随身携带药丸的习惯，倒是特别。不知良娣可还带着其他药材？”
这话问得险恶，暗指楚瑶可能携带不洁之物。
楚瑶神色不变，从袖中又取出几个小瓷瓶，坦然道：“王良媛多虑了。我如今病体未愈，这些是刘院判开的方子制成的丸药，皆是调理之用的寻常药材。若是不信，可请太医查验。”
皇帝此时开口：“今日母后寿辰，不必为这些小事争执。”
语气中已带了几分不悦。
顾景宸深深看了王良媛一眼，目光锐利如刀。
太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已然明了。
她拉着楚瑶的手，慈爱地道：“好孩子，今日你就坐在哀家身边伺候吧。”
这个殊荣让满殿皆惊。
秦婉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沁出血来。
寿宴继续进行，楚瑶陪在太后身边，言谈举止得体大方，更不时为太后讲解绣品中的佛家典故，引得太后连连称赞。
顾景宸看着楚瑶沉静优雅的侧脸，忽然发现，这个他原本以为柔弱的女子，竟有着如此玲珑心思和过人胆识。
她不仅聪慧，更难得的是在危机时刻表现出的善良与从容。
这一刻，他心中那份单纯的怜惜，悄然发生了变化。
宴席过半，太后忽然道：“楚良娣，哀家看你与佛有缘。三日后哀家要去大相国寺进香，你便随行伺候吧。”
楚瑶恭敬应下：“妾身荣幸之至。”
秦婉手中的玉箸几乎要折断。大相国寺是皇家寺院，她一个妾能陪同太后前去进香，这是何等的荣宠！
太后寿宴的尾声，丝竹声渐歇，宾客开始陆续告退。
楚瑶正欲随众人退出麟德殿，却被皇后身边的女官轻声唤住。
“楚良娣留步。”
女官福了一礼，“皇后娘娘见您衣袖被茶水溅湿，特命奴婢请您到凤栖宫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