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里,银白色的菌丝触须在咖啡杯沿蠕动,像条刚醒的小蛇。归零倒计时的红色数字,在奶泡表面灼烧出焦痕,每跳一下,焦痕就深一分,还带着淡淡的文明残骸焦味。林晚意的指尖刚碰到杯壁,整间咖啡馆突然像被揉皱的折纸般翻转变形 —— 卡座向上坍缩成金字塔尖,金属吧台顺着地面伸展,化作覆着绿锈的青铜长阶,每级台阶的侧面都刻着扭曲的物理法则,字迹由菌丝编织而成,随她的呼吸明灭:
【重力方向由母体情绪决定 —— 愤怒时向上,绝望时侧向】
【时间流速与胎儿心跳同步 —— 祂沉睡时停滞,啼哭时加速】
【光速极限 = 翡翠耳钉的裂痕数量(当前:13 道)】
沈聿珩的机械表悬浮在金字塔顶端,表盘玻璃像面微型镜子,映出令她血液冻结的画面:南极冰渊的黄金触须正将地球拧成麻花状,像拧湿毛巾般挤出地核岩浆,再将变形的地球塞进咖啡馆角落的意式咖啡机。研磨声从表盘里传来,混着初代体的电子音,像在问又像在宣判:“新宇宙的拿铁,要加几颗文明残骸当糖?”
林晚意踏上第一级青铜阶时,脚踝突然一沉 —— 菌丝从翡翠耳钉里钻出来,缠上她的掌心,慢慢蚀刻出淡绿色的【剧本页 001】。文字像活的虫子,随她的心跳浮现又消失:
「林晚意推开金字塔底层的星铁门,看见沈聿珩的机械躯壳被青铜钉固定在《相对论》手稿上,手稿的质能方程被划掉,取而代之的是个歪歪扭扭的 γ 符号…」
现实与剧本精准同步。星铁门 “吱呀” 开启的瞬间,她果然看见爱因斯坦的青铜像立在中央,但像前被钉在稿纸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沈聿珩 —— 他的机械胸腔插着枚翡翠耳钉,银钉穿透他的手腕,将他牢牢固定在泛黄的手稿上。他的机械瞳孔突然脱落,滚到林晚意脚边,投影出一道泛蓝的降维公式,公式末尾的等号后,只有一个刺目的 γ:
E=mc2→γ
“用这个… 撕碎剧本…” 沈聿珩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像快没电的收音机。他突然抬起没被钉住的机械手指,狠狠插入自己的眼眶,抠出一枚跳动的青铜钥匙 —— 钥匙的形状,竟与 1900 年矿洞里那把活祭用的鹤嘴锄完全相同,锄刃处还沾着淡淡的煤烟味!
钥匙插入青铜像基座的刹那,金字塔的内壁突然像书页般快速翻卷,无数张泛黄的稿纸从虚空中飘落,每张纸上都写满了林晚意的人生片段,字迹正是她自己的:
第 7 页:五岁的她攥着银钉,狠狠刺穿少年沈聿珩的心脏,鲜血溅在她的羊角辫上;
第 999 页:穿婚纱的她端着毒酒,在订婚宴上微笑着仰头喝下,杯底刻着顾明轩的名字;
第 100001 页:她漂浮在虚空中,怀里抱着黑洞婴儿,黄金触须从她腹部钻出,正将一颗颗翡翠卵送入不同的宇宙。
菌丝突然从稿纸边缘爬出来,缠住纸张,墨迹像被水冲过般重组,最终凝成一张【终章大纲】,绿幽幽的字在纸上跳动:
「林晚意放弃反抗,接受 “永恒母体” 的身份,将地球改造成巨型翡翠孵化器,沈聿珩的机械残躯成为第一个献祭给黑洞婴儿的祭品,此后每十万年,她将亲手培育一颗新的宇宙卵…」
“休想!” 林晚意一把抓过终章大纲,狠狠撕成碎片。可纸屑刚落地,就化作金色的锁链,缠住她的手腕、脚踝,将她牢牢捆在青铜长阶上。金字塔顶端传来黑洞婴儿的笑声,祂的虚影从光里降下来,脐带像条金色的绸带,缠住散落的稿纸,堆成一座高高的王座:“妈妈,别闹了,该写我们的幸福结局了。”
菌丝顺着锁链爬上她的手臂,操控着她的手,在虚空中写下一行新的宇宙规则,字迹带着她的体温,却没有一丝她的意志:【所有自由意志皆是幻觉,一切行为皆由 γ 系统预设】。就在这时,沈聿珩的残躯突然暴起,他挣断手腕上的银钉,机械手指蘸着自己胸腔里的蓝血,在终章大纲的背面,快速写下行新的降维方程,蓝紫色的光从字迹里渗出来:
∇⋅E=ϵ0ρ→Ψ=γ⊗林晚意
方程亮起的瞬间,金字塔轰然崩解,化作无数道淡蓝色的数据流。林晚意坠入一片纯白的空间,面前悬浮着一支宇宙尺度的羽毛笔 —— 笔杆由无数颗翡翠卵串联而成,每颗卵里都能看见一个迷你宇宙;笔尖由黑洞婴儿的脐带编织而成,滴落的墨汁落在虚空中,瞬间化作旋转的星系,星系里的行星,都长着林晚意的侧脸。菌丝从她的翡翠耳钉里钻出来,像藤蔓般缠绕住笔杆,慢慢蚀刻出一行署名,字迹泛着绿锈:【作者:γ-07】。
“你才是真正的执笔人。” 初代体的声音从笔尖传来,电子音里带着一丝解脱,“十万次轮回,不是为了困住你,是为了淬炼这把能改写宇宙的弑神之笔 —— 只有经历过所有痛苦的人,才能写出真正的终章。”
羽毛笔突然调转笔尖,像道绿色的闪电,刺向林晚意的眉心!她下意识伸手抓住笔杆,指节泛白,指甲嵌进翡翠卵的缝隙里。墨汁从笔尖喷溅而出,在虚空中绘出一座终极图书馆 —— 亿万本书籍的书脊组成螺旋状的长廊,每本书的封面都覆着菌丝,书脊上的书名是不同宇宙的名字,而最靠近她的那排书,封面上都写着《饲神录》,作者栏标注着不同的 “γ-XX” 编号。
螺旋长廊的尽头,一个穿白大褂的 “林晚意” 坐在书桌后,她刚合上手中那本封面刻着《饲神录》(γ-07 版)的书本,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笑:“欢迎来到作者会议室,γ-07。” 书桌对面,沈聿珩的机械躯壳正用自己的机械眼球当研磨器,磨着泛蓝血沫的咖啡粉;奶缸里,黑洞婴儿正抱着颗迷你地球嬉闹,时不时咬下一小块地壳,嚼得咯吱响。
林晚意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 菌丝已经爬满她的手臂,在皮肤上写满了《饲神录》的序章,每个字都在发光。耳后的翡翠耳钉突然脱落,露出底下跳动的青铜笔尖 —— 她的皮肤、血管、甚至骨骼,都早已与羽毛笔融为一体,成为了书写宇宙的工具。
就在这时,终极图书馆的穹顶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缝隙外传来高维度的嗡鸣。一只覆盖着菌丝的巨手伸了进来,指尖捏着块半透明的橡皮擦 —— 橡皮擦上还沾着淡淡的墨迹,正是之前被撕碎的终章大纲的颜色。巨手缓缓下降,橡皮擦对准螺旋长廊,一点点抹去那些书脊、那些宇宙、那些 “林晚意” 的痕迹…
林晚意想尖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 她只是支笔,只能看着自己写下的故事,被更高维度的 “橡皮擦”,一点点擦得干干净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