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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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为诗灵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稷走后的日子,对桑而言,是浸泡在思念与期盼里的蜜糖,也是悬在未知与等待下的煎熬。
她每日依旧采桑、养蚕、缫丝,但魂似乎也跟着去了顿丘。常常是手里做着活计,眼神却飘向了通往城外的大路。她会反复摩挲那枚桃木梳子,对着院角那几株日渐萧疏的桑树发呆,有时又会突然脸红,独自抿嘴笑起来,那笑容里盛满了少女纯净的憧憬。
桑母的叹息声更频繁了。她偶尔会看着我,欲言又止,那浑浊的眼睛里藏着深深的忧虑,仿佛透过女儿此刻的幸福,看到了某种模糊而不祥的未来。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更加沉默地操持着家务,将那微薄的丝线卖得更急,仿佛在尽力为女儿积攒一点什么。
我则继续扮演着沉默的邻居,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心中那份无力感却与日俱增。系统面板上,《氓》的见证进度缓慢爬升,停留在78%,仿佛在等待某个关键的节点。
【能量储备:85/100。躯体状态:良好。】
能量尚且充足,健康也无虞,但我的心却像被秋风吹过的水面,泛起阵阵寒意。
终于,在稷离开一个多月后,一个黄昏,他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他没有直接来桑家,而是先回了自己的住处。消息是第二天才传到我们这里的。稷托了一个相熟的邻人带话,说他已归来,一切顺利,让桑安心。
桑得知消息,脸上的光彩瞬间回来了,比之前的任何一刻都要明亮。她几乎是立刻就想跑去见他,却被桑母轻声喝止了。
“女儿家,要矜持些。”桑母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他既已带话,总会来的。”
桑悻悻地停下脚步,但眼中的雀跃几乎要溢出来。她一整天都坐立不安,将本就整洁的屋子又收拾了一遍,对着水盆照了又照,时不时跑到门口张望。
然而,稷并没有像预期中那样立刻出现。第一天没有,第二天也没有。
桑眼中的光彩,从灼热变得焦灼,又从焦灼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疑惑。
“许是……许是刚回来,事情多,太忙了……”她这样对我解释,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我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浓重。忙?一个并无固定营生、主要靠流动贸易的小商人,归来后第一件事,难道不应该是来安抚他信誓旦旦要娶的未婚妻,兑现他的承诺吗?
直到第三天下午,稷才姗姗来迟。
他依旧是那副打扮,甚至换了一身看起来略新的葛布深衣,脸上带着笑,但不知为何,那笑容似乎少了些之前的热情,多了几分公式化的客套,甚至……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
“桑,我回来了。”他站在院门口,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急切地走进来。
“稷郎!”桑几乎是扑过去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带着哭腔,“你怎么才来……”
稷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显得有些僵硬,并不如以往那般自然亲昵。“路上辛苦,回来又收拾了一下,耽搁了。”他的解释轻描淡写,目光却越过桑的头顶,快速扫了一眼院子,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桑沉浸在他归来的喜悦中,并未察觉这细微的变化,拉着他絮絮叨叨地问着路上的见闻,顿丘的风物。
稷心不在焉地应着,眼神飘忽。当桑小心翼翼、满怀期待地提起“下聘”之事时,他脸上的笑容顿了顿,随即用一种更夸张的、带着些许抱怨的语气说道:
“唉,桑,你是不知道,这趟去顿丘,看着生意成了,实则……唉,遇到些波折,成本比预想的高,赚头实在不多。”他搓着手,露出为难的神色,“你也知道,娶妻是大事,总不能太委屈了你。我想着,再跑一两趟,多攒些钱,到时候定让你风风光光过门!”
桑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一些,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但她还是努力维持着笑容,懂事地点点头:“我……我不怕委屈的。稷郎,你莫要太辛苦……”
“那怎么行!”稷立刻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表演式的责任感,“我稷既然要娶你,就不能让你跟着我吃苦!你放心,等我下次从……”他顿了顿,似乎还没想好下一个目的地,“……等我下次赚够了钱,一定回来娶你!”
他再次许下承诺,却将时间模糊地推向了未知的“下次”。
我站在桑树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的话语,他的神态,他那急于表现却又缺乏底气的“担当”,都像极了后世那些擅长画饼、实则吝于付出的男人。所谓的波折,所谓的想让她风光,不过是他拖延的借口,或者说,是他内心开始权衡、动摇的征兆。
桑或许看不透,但历经世事的桑母,和我这个来自后世、见识过各种套路的灵魂,却能从这看似合理的话语里,嗅到不祥的味道。
桑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转过身,继续手里的活计,背影显得愈发佝偻。
稷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些不痛不痒的闲话,便借口要去处理带回的货物,起身离开了。他没有留下吃饭,也没有像以前那样约定下次见面的时间。
桑送他到大门口,倚着门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弹。初秋的风已经带上了凉意,吹动她单薄的衣裙,勾勒出瘦削而孤单的轮廓。
“阿姊,”她忽然轻声叫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他是不是嫌我家贫,配不上他了?”
我心中一痛,走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告诉她我的怀疑?那无异于亲手打破她最后的希望,而且可能触犯系统禁令。
安慰她一切安好?那又是何等残忍的谎言。
我只能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天凉了,回去吧。”
那天晚上,桑没有吃晚饭。
我回到自己暂居的小屋,心情沉重。系统面板上,进度跳到了85%。
这进展,是用桑眼中熄灭的光彩换来的。
秋风掠过屋顶,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低泣。
我知道,顿丘之行,带回来的不是聘礼,而是第一道深刻的裂痕。那“蚩蚩”的憨厚面具,正在一点点剥落,露出底下属于“氓”的、精于算计的真实面目。
而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