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花溅起的瞬间,整个轩馆骤然炸开了锅。
“天哪!霍太太和林小姐掉水里了!”
“好像是霍太太先动的手?看得不太真切……”
“肯定是正房教训外室呗!这戏码可不常见!”
“怎么回事?听说是霍太太看不惯林小姐,两人起了争执才落水的……”
议论声如涟漪般迅速荡开,裹挟着各式揣测与看热闹的兴奋,在人群中蔓延。
不远处的林诗雅看清落水者是谁后,险些拍大腿笑出声,她扯着身旁闺蜜的衣袖,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快看快看!为了攀高枝,这小贱蹄子可真豁得出去!这场戏也太精彩了!”
陆延宁先是吓得捂住嘴,待看清水中那抹绯红身影是陆长笙时,眼底却闪过一丝快意,嘴角不自觉地咧了起来。身后的公关助理Amy见状,连忙低声提醒:“宁姐,注意场合。还有……长笙小姐她好像有哮喘。”
这话让陆延宁立刻收敛了笑意,换上一副担忧焦急的面孔,只是那担忧底下藏着多少算计,唯有她自己心知肚明。
池塘内一片混乱,初春的池水冰冷刺骨,寒意直透骨髓。绯红与纯白两抹身影在水中胡乱扑腾,激起更大的水花,场面狼狈不堪。
岸上的人们看似惊慌失措,实则大多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面色沉冷的霍沉舟身上
——这位霍氏集团的掌权人,会先救谁?
“霍总对林晚晴可是宠了三年,要不是陆长笙横插一脚,林小姐说不定早就是霍太太了……”
“啧,看霍爷那眼神,显然还是林晚晴在他心里分量更重啊。”
“可不是嘛,之前霍总宠林晚晴的劲儿,谁看了不觉得霍太太的位置非她莫属?结果被陆长笙半路截胡了。”
“林晚晴攀高枝的美梦被正宫搅黄,能不急着争吗?”
低低的议论声清晰传来,勾勒出众人眼中两人的地位轻重。
林晚晴,不过是霍沉舟曾经宠爱的女人;而陆长笙,才是名正言顺的霍太太,即便这段婚姻似乎从未被丈夫珍视。
霍沉舟一把扯下身上昂贵的西装外套,正要纵身下水,助理田征急忙上前阻拦:
“霍总,水凉刺骨,您别动,我们来救!”
“让开!”
霍沉舟厉声推开他,目光扫过水中呛水咳嗽、楚楚可怜的两道身影。
沉声道,“她怕水!”
话音未落,他已纵身跃入冰冷的池水。
他径直朝着林晚晴游去,全然不顾不远处呼吸逐渐困难的那抹绯红身影
——众人皆知陆长笙有哮喘,他却偏偏奔向扑腾得更厉害、惊呼不断的林晚晴。
岸上瞬间一片哗然。
“天哪,霍总真的先去救林晚晴了?”
“霍太太还有哮喘呢!这要是出点事可怎么办?”
“看来传言不假,霍总的心尖宠到底是谁,一目了然。”
“正房太太做到这份上,连自己丈夫的心都抓不住,也真是够可悲的……”
这些或同情或讥讽的话语,像细密的针一样扎在空气中。
将陆长笙此刻的尴尬与狼狈无限放大。
就在这混乱之际,萧景行闻讯赶来,挤进人群看清状况后,顿时乐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他掏出手机,兴奋地对着水中狼狈不堪的陆长笙连拍几张,嘴里还不住地起哄:
“哎哟喂!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名场面!咱们霍太太这是唱的哪出?落难凤凰不如鸡啊!”
他故意放大音量,生怕有人听不见:
“快看快看!正房太太大战小白花,霍总英雄救美——可惜救的不是自己老婆!这剧情可比八点档电视剧精彩多了!”
旁边的跟班也跟着哄笑,阴阳怪气地附和:
“萧少,您说霍太太这算不算自作自受?非要跟霍总心尖上的人争风吃醋,结果把自己搞成这样……”
萧景行满意地看着周围人各异的神色,尤其是注意到陆长笙愈发苍白的小脸,更是觉得畅快无比。
——他之前在高尔夫球场被陆长笙当众打脸,此刻见她如此狼狈,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他兴奋地挥舞着手臂,对着周围那些举棋不定的公子哥儿们喊道:
“快!都愣着干什么?把咱们霍太太这难得的落水照拍下来!错过今天可就没这机会了!”
说着,他再次举起手机对准水中脸色苍白的陆长笙,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念叨:
“让大家都看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霍太太,现在是个什么德行……”
“啊……疼……疼疼……”
话音未落,他手腕突然一阵剧痛,手机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
秦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漫不经心地活动了下手腕,语气冰冷:
“萧少,手滑了?”
萧景行只觉得手腕韧带断了的疼,气得脸色发青,咬牙切齿地怒吼:
“秦垏你他妈——”
“怎么?”
秦垏挑眉,眼神危险地扫过周围蠢蠢欲动的人群,“谁还想试试手滑的滋味?”
他带来的保镖迅速上前,不动声色地收走了几部正在拍摄的手机。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再没人敢举起拍摄设备。
秦垏这才转身,利落地脱下外套扔在岸边,纵身跃入水中。
他身姿矫健,动作比霍沉舟更加迅猛,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朝着水中挣扎渐弱、脸色苍白的陆长笙游去。
水波荡漾的光影击碎陆长笙的理智,让她变回那个在深渊里无助挣扎的孤魂。
冰冷的池水裹挟着窒息感涌来,陆长笙的意识在缺氧和旧日恐惧中逐渐模糊。
就在她即将被黑暗吞噬时,一只有力的手臂牢牢箍住了她的腰,将她带向水面。
求生本能让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搂住了来人的脖颈,力道大得惊人。
“松点,想勒死我?”男人低沉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陆长笙狠狠在他后颈挠了一下,声音因呛水而沙哑破碎:
“混蛋!来得这么晚,是想淹死我吗?”
秦垏别开脖子嘶了一声,非但不恼,反而笑了起来,眼底甚至掠过一丝快意
——他确实更喜欢她现在这副张牙舞爪的模样,比平时冷冰冰的样子生动多了。
他故意收紧手臂,将她又往怀里带了带,几乎贴着她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贱兮兮地逗弄:
“霍太太也不是样样都精通,就比如挑男人,落水狗都比你现任丈夫强。”
陆长笙性格极强,她的人生字典里,从无软肋二字。
自一个月前魂穿到这具身体,她就决不允许自己有弱点。
她就以惊人的毅力迅速掌握了格斗技巧,能在三招内放倒专业保镖。
商战博弈更是信手拈来,短短数周就让暗中布局的长风娱乐初具雏形。
谈判桌上逼退老狐狸,连最复杂的商业并购案都能在三天内摸清门道。
她可以面不改色地拆解恶意收购,也能在枪械训练场打出十环的成绩。
可唯独游泳——每当身体浸入水中,除了哮喘病根,还有前世陆延悠溺亡的恐惧就会如影随形,让她所有的冷静自持土崩瓦解。
“……快……带我上去。”陆长笙小脸苍白如纸,呼吸愈发急促。
“太太怎么喘得这么急?是哮喘犯了,还是因为我?”
秦垏看似懵懂地追问,眼神却带着几分不怀好意,只因两人此刻的姿势过分暧昧。
“你呼吸好乱,难道是我的体温烫到你了?”
陆长笙气得又想伸手挠他,却被秦垏更紧地禁锢在怀里。
他低沉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别乱动,真想让我们俩都沉下去?抱紧我。”
陆长笙被他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身体却因寒冷与恐惧止不住地微颤,此刻也只能依靠他的支撑。
她咬住下唇,终究没再挣扎,只是不甘心地将他的脖颈搂得更紧,把冰冷的脸颊埋在他温热的颈侧,汲取着那一丝微弱的暖意。
秦垏感受到她的顺从,哪怕只是暂时的,嘴角也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他不再多言,凭借过硬的身体素质,轻松而稳健地带着她向岸边游去。
得益于秦垏毫无迟疑的行动,他竟比先下水的霍沉舟更先一步游回岸边。
他甚至无视了旁人准备递给霍沉舟的干燥毛巾,一把抢过,迅速裹在了浑身湿透、冷得瑟瑟发抖的陆长笙身上。
陆长笙被秦垏打横抱上岸,不住地呛咳着,凌乱的长发贴在脸颊,妆容有些花脱,却更显得脆弱可怜。
她没有先去看正抱着林晚晴上岸的霍沉舟,但那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
——不知是池水还是泪水
——却仿佛无意般,遥遥望了过去。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种深可见骨的失望、隐忍,以及被抛弃后的茫然无助。
这一眼,像一根无形的刺,精准地扎进了刚把林晚晴放下、抬眼望来的霍沉舟心里。
陆长笙罕见地没有哭闹,没有质问,只是将脸微微偏向秦垏的胸膛,声音微弱带着颤音,对自己的保镖说:
“抱我离开这里……我难受……”
秦垏二话不说,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稳。
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些探究、同情或嘲弄的目光,大步流星地朝着休息室方向走去。
霍沉舟看着秦垏抱着陆长笙离去的背影,怀里还揽着惊魂未定。
小声啜泣的林晚晴,心头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和……亏欠感,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陆长笙置于了何等难堪和可怜的境地。
而她的沉默与离去,比任何哭闹和质问都更让他心里不好受。
这份亏欠,如同冰冷的池水,悄然浸透了他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