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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浩抢过砖头扔一边：「陈哥，理亏就想打人啊？大家说句公道话不行？敢做就要敢当！」
有人喊：「不退钱就把他家伙什砸了！」「对！把他工具箱拿了抵债！」
我爸气得坐在马路牙子上，直喘粗气。
我大喊：「我看谁敢动！动一下我马上报警！」
王浩笑了：「报警？你报啊！警察来了先抓你们这种黑心商家！」
警察从派出所过来得要十几分钟，这十几分钟够他们把我爸吃饭的家伙糟蹋完了。那些工具不值大钱，但是我爸一辈子的心血。
我对着现场比较有话语权的李婶说：「李婶，今天这事是因您家维修起的，您就看着他们闹？」
李婶有点犹豫。
王浩立刻凑过去：「李婶，以后您家有事，找我！我认识平台的人，58块全包，比陈师傅便宜多了，服务还好！保证给您弄得明明白白！」
李婶将信将疑：「小王，你真能弄？58块？」
王浩拍胸脯：「绝对能！搞不定我赔您钱！」
李婶不说话了。
我指着王浩骂：「王浩，你能再无耻点吗？你租房子的押金还是我帮你跟房东说的情！」
王浩嗤笑：「又来了！道德绑架是吧？心黑脸皮厚！」
见没人强力阻拦，一些人开始蠢蠢欲动，围向我爸的工具包。
我赶紧打电话报警。
我爸这时站起来，拉住我胳膊：「儿子，算了，我们走。」
我不甘心：「爸，这些工具跟你半辈子了！就让他们这么糟践？」
我爸脸上是深深的疲惫，眼神黯淡：「走吧，没啥意思了。」
他语气坚决，我只好去开车。
背后传来王浩的声音：「街坊们，今天咱们是维权成功！以后不能再被坑了！」有人问：「陈师傅走了，咱以后找谁修啊？」王浩大包大揽：「放心！包在我身上！我有平台资源！以后谁家有事，找我！一律平台价，58块全包！」
现场安静了一下，然后响起各种声音：「58块！那敢情好！能省不少呢！」「还是年轻人有办法！小王好样的！」
王浩一脸得意，仿佛成了小区英雄。
7
家里没啥值钱东西，我爸就收拾了几件随身物品。
当晚我就带他回了我的住处。车上，我爸一言不发。我能理解，他一辈子要强，重名声，被自己帮过的人这么当众羞辱，这比亏钱还难受。
我安慰他：「爸，别往心里去，不行就报警，告他们诽谤，把工具要回来。」
我爸摇摇头：「没用的，跟糊涂人讲不清道理。他们不是真要那点钱，是看不得别人好像比他们过得好。我今天不让他们闹一场，他们能记恨一辈子。我是怕他们急眼了伤着你。」
他叹了口气，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本以为这事过去了。第二天，我公司项目经理打电话给我，说有个愣头青在公司门口吵着要见老板，谈大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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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后门进的办公室。我的公司不大，但业务正规。我在二楼看着楼下前台那边的闹剧。
王浩正拍着前台的桌子嚷嚷：「我上次就是通过你们公司平台下的单，58块，服务挺好！我这有大生意照顾你们！」
他把手机订单给前台看。前台小姑娘一看是我们公司的单子，有点为难，看向我办公室方向。
王浩继续吹：「我这次可是大项目！为了表示诚意，先订你们……嗯……二十次的日常维护套餐！你看你们公司也需要流水吧？给个优惠价，一次40块行不行？」
项目经理在一旁看傻子似的看着他。我们公司主要接家庭和工装项目，这种零散维修单基本是给新手练手或者维护老客户的。
我又一次见识了王浩的愚蠢。
见没人搭理，王浩急了：「喂，你们会不会做生意？我这次订二十次，下次可能就是整个小区的改造工程！40一次，够意思了吧？」
项目经理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先生，40块可能不够我们师傅的交通费和基础工时费。」
王浩一巴掌拍桌子上：「扯淡！我上次就是58块！你们不能看我订的多就涨价！要不是看你们服务还行，这好事能轮得到你们？」
我从楼梯走下去，冷冷地看着他：「哦？那您找别家吧。」
王浩一回头看见我，愣了一下，随即换上那副讥诮表情：「哟，陈老板！小区没人找你们了，跑到大公司来跑业务了，赚黑心钱，活该没人找你们！」
前台赶紧叫了声「陈总」。
王浩眼睛瞪得像铜铃，震惊瞬间变成嫉妒：「好啊！果然是在街坊身上吸的血！在平台上用低价吸引客户，实际上暗地里收高价！就是欺负老人家不懂行！」「你们陈家心太黑了！等着遭报应吧！」
他边说边拿出手机要报警，说我们欺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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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报警的功夫，他居然开了直播！
公司员工想阻止，我示意不用。
「家人们！我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王浩！我实名举报黑心商家‘诚筑装修公司’老板陈XX，和他父亲，利用信息差欺诈老年人！」「他爹在小区垄断维修，高价收费，他就在外面开公司挥霍！看看这公司！」
他把镜头对着公司环境扫了一圈。我拿出手机看他直播间，因为话题敏感，瞬间进来不少人。
弹幕都在问是哪家公司这么黑。
王浩有点卡壳，抬头看我们公司logo，念不出来。
前台小声说：「诚筑装饰。」
「对！诚筑装饰！他们在平台上标低价，实际收高价！我上次修灯只花了58，他爹在小区修个小毛病就收一百多！这利润，大家想想！」
网友炸锅了，尤其本地网友：【诚筑装饰？他家口碑还行啊，58块套餐？不可能吧，他家咨询费都不止58。】【老小区维修一单一百多，正常价吧？】【楼上傻吗？平台58全包是促销，老师傅上门一百多很公道了。】
眼看人多了，王浩更激动，把镜头对准我：「陈老板！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平静地对前台说：「把他上次的订单记录和实际成本调出来。」
然后我对着镜头说：「这位王先生，是我家老小区的租客。上次他在平台下了58元的单，实际维修成本远不止这个数。他结账时哭穷，我看在同小区份上，让师傅按促销价收了，没让他补差价。」「结果他以为58元就能搞定所有维修，跑回小区污蔑我父亲赚黑心钱，煽动邻居逼我们离开。今天又跑来我公司，要求用40元一次的价格签20次维护合同，还想网暴我。大家说，到底谁黑心？」
真相一出，直播风向立马变了。网友不傻：【卧槽，反转了！这特么白眼狼啊！】【58想修水电？做梦呢！老板好人被狗咬！】【直播网暴自己，真是活久见！】
我早就准备好了材料，这波流量，正好给我公司做波正面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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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浩脸都扭曲了，对着屏幕喊：「你们懂什么！他就是赚黑心钱！不然能开公司？我和他一个地方的，凭什么他开公司我租房？就是因为黑心！」
这话彻底点燃网友怒火，直播间被骂爆，直接卡停了。
警察来了，我提供完整订单记录、成本明细和监控。证据确凿，王浩只有一张嘴。
我明确表态：「他既然不认情分，那请他把上次维修的差价补上，并公开道歉。」
王浩想跑，被保安拦住。最后，他选择赔钱道歉。赔钱时一脸不服。
我让项目经理“送送”他。到门口时，经理低声说：「小王，现实点，58块连好点的材料都买不到。我们是大公司，用的都是国标材料。不像对面那家小公司，尽用些便宜次品。」
王浩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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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浩走后，前台跟我说：「陈总，住小区的张姨刚给我发信息，问陈叔怎么样了。」「还有，王浩赔这钱，是李婶她们几个凑的，说是先预付给他的‘包年维修费’。要是知道钱被他拿来赔给咱们了，小区非得炸锅。」
前台是小张，她妈就住我爸那个小区。不是所有人都没良心。
我笑笑：「替我谢谢张姨，让她帮忙留意着，有好戏看。」
果然，王浩离开后，直奔马路对面的“闪电快修”公司。
我趁着热度，把事先准备好的事情经过、订单对比、成本分析，甚至我爸这些年帮邻居们修东西倒贴钱的清单，做成长文发到了本地论坛和公司公众号。
真相大白，连带我公司的口碑和咨询量都涨了一波。
下午，王浩又在我公司门口叫嚣，被经理拦住了。经理后来告诉我：「他嚷嚷说不用我们，也能找到更便宜的，还要开公司超越我们。走的时候从‘闪电快修’搬了好几箱材料，看着像是三无产品。」
和我猜的一样。对面那家“闪电快修”老板上个月还想把这批临期的劣质电线水管低价处理给我，被我拒绝了。那种东西，容易出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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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小区出事了，还是大事。
整个单元楼水管爆裂，电线短路，好几家被淹，还差点引发火灾。事故原因指向王浩用的劣质材料和不规范操作。
事情闹大了，街道、物业、派出所都介入。王浩、介绍材料的“闪电快修”老板，还有默许他操作的物业相关人员都被带走调查。
小张给我补充细节：「陈总，我妈说幸好那天她家没人，楼下孙奶奶家惨了，家具都泡了，老人吓得不轻。王浩弄的时候，就有老师傅说那材料不行，他非说人家老思想。」
据说，王浩为了兑现“58元全包”的承诺，从“闪电快修”买了最便宜的材料，自己带着几个临时找的人就瞎搞。为了省事，线路水管乱接一通。
爆水管就是因为用了劣质的PPR管，热熔连接不过关。短路则是用了不符合规格的电线，负载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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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时，王浩想把责任往我身上推，说是我公司提供的技术指导。
我当然积极配合调查，出示所有证据。事实清楚，责任明确，我很快没事了。
离开前，看到王浩那张因恐惧和怨恨而扭曲的脸。
我平静地说：「王浩，好好配合调查，争取宽大处理。」
他眼神恶毒得像要喷火。
我以为结束了。没想到，王浩他爸，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亲戚来我公司闹事。
「都是你家！要不是你家摆挑子不干了，我儿子能摊上这事？」「赔偿！必须赔偿！我家浩子要是坐牢了，你们得负责！」「你们开这么大公司，不管老街坊死活了？还有没有良心！」
我走出办公室，闹事的人从叫骂变成哀求：「陈老板，你看这损失……你家大业大，多少赔点吧？」「都是老邻居，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冷笑：「谁造成的损失找谁赔，跟我有什么关系？」
王浩他爸指着我：「叫你爹出来！我们跟大人谈！你个小辈做不了主！」
没想到，我爸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今天刚好来公司看看：「找我？怎么，看我老头子好欺负？」
王浩他爸立马换了口气：「老陈大哥，你看这事闹的……孩子们都有错。但现在损失这么大，王浩也进去了，你家公司这么赚钱，就当帮帮忙，补偿一下大家损失呗？」
「补偿？」我爸气笑了，「怎么补偿？」
「也不多，受损的几家，每户赔个万儿八千的就行。」
我爸深吸一口气，厉声说：「你们还要不要脸！」
「我在小区干了几十年，收的都是良心价！现在材料人工涨成什么样，你们心里没数？我帮人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倒成了我的错了？」「你们说我赚黑心钱，钱呢？在座的，谁家没欠过我工钱？老孙家换线欠三百，老李家修水管欠两百……我都记着呢！」
我爸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皱巴巴的小本本：「今天既然都在，咱们就把旧账算算清楚！」
所有人都傻了。
我也愣了，我以为我爸早忘了。
王浩他爸耍无赖：「一码归一码……你先赔了钱，大家肯定还你账……」
我打断他：「要闹是吧？行，我现在就报警，告你们敲诈勒索！看看王浩在里面还能不能‘宽大处理’！」
一听说要报警，还要影响他儿子，王浩他爸怂了，最后嚷嚷着「这事没完」，带着人灰溜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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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浩因为使用劣质材料造成重大财产损失和安全隐患，责任不小，判了。
我去看过他一次。他隔着玻璃，眼神依旧充满恨意：「凭什么？凭什么你生来就什么都有？我爸就知道喝酒打人，你爸却什么都教你！凭什么大家都一样出来混，你就能开公司，我就要栽跟头！」
我沉默了一下，说：「王浩，你遭遇不好，不是你能害人的理由。更何况，我爸帮过你。你刚搬来那个冬天，是不是有人匿名给你门口放了件新羽绒服？我爸买的，他说你一个年轻人在外，别冻着。那衣服八百多，他自己都舍不得买那么贵的。」
王浩愣住了，眼神闪烁。
突然他激动起来：「同情！我不需要同情！我要的是钱！是成功！」
我用最平静的语气说：「你是值得同情，但路是自己选的。你本来有机会走上正路，现在，可惜了。」
我挂了电话。王浩瘫坐在椅子上，终于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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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那几年，小区老邻居通过居委会找过我爸几次，希望他能回去，价格好商量。
原来我爸不接活后，小区维修成了大难题。外面师傅要么嫌活小不来，要么报价奇高，还不放心。物业找的维修队，价格贵，手艺还差，问题不断。房子问题越来越多，想卖房都受影响。
来找了几次，我爸态度都很坚决，不回。
后来，我爸就在我公司做起了技术顾问，带带新人，检查检查工地。老师傅的经验，成了我们公司的宝贵财富。
就像我爸说的，人不求人一般高，但求问心无愧。
小区再无随叫随到的陈师傅，“诚筑装饰”多了一位定海神针般的“陈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