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宝宇没像以前那样笑着凑上来,也没用那种刻意讨好或带刺的眼神看他。
他只是走进来,把托盘放在书桌一角——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汤色清亮,两头青菜脆爽。
“放心,好吃着呢,我就算尝不出味道也知道好吃。”
江宝宇语气平淡,“顺手做的,你吃了胃能舒服点,省得半夜又低血糖晕倒,麻烦别人。”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甚至没多看何治一眼。
“莫名其妙。”
何治盯着那碗面,香气固执地往他鼻子里钻。
是以前在福利院,江宝宇最常偷偷给他开小灶煮的那种。
他记得有一次他发烧,什么都吃不下。
江宝宇也是像这样,偷偷摸进厨房,给他端来这么一碗滚烫的阳春面……
何治猛地回神,脸色沉下来。
“端走。”他声音冰冷,“我不需要。”
已经走到门口的江宝宇脚步停都没停,只懒洋洋地回了一句:“随便,不吃就倒了吧。”
门轻轻合上。
何治盯着那碗面,像盯着一个炸弹。几分钟后,他猛地伸手,想把它扫进垃圾桶!
动作却在半空僵住。
胃部的抽痛和记忆里那点该死的温暖纠缠在一起。
他最终粗暴地拉过碗,几乎是凶狠地,大口吃完了那碗面。
连汤都没剩。
*
第二天早上,何治下楼时,厨房依然安静。
他脸色不明地吃完张霖带来的早餐。
出门前,对候在一边的张霖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以后……早餐不用带了。”
他不想说张霖带的早餐没有江宝宇亲手做的好吃。
张霖:“啊?何总,那您……”
“别墅里有人做,而且你也有自己的生活。”何治打断他,语气生硬。
便大步离开。
张霖看着老板的背影,一脸懵。
当天晚上,何治回来得比平时早一些。
他走进餐厅时,江宝宇正把一碗汤放在桌上。
看到他,江宝宇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正好,吃饭吧。”
桌上两菜一汤:清炒时蔬,红烧排骨,还有一碗……疙瘩汤。
何治的目光死死钉在那碗热气腾腾、点缀着葱花的疙瘩汤上。
福利院寒冬里,两个少年挤在漏风的厨房,共享一碗稀薄的疙瘩汤的画面,猛地撞进脑海。
江宝宇给他盛了碗饭,自己则盛了一小碗疙瘩汤,坐下就吃,没招呼何治,也没说话。
何治站在原地,没动。
江宝宇吃了几口,才像是想起什么,抬头看他,眼神疑惑:“你不吃?不合胃口?那我下次不做了。”
语气平静自然,没有期待,没有讨好,甚至没有情绪。
“不是。”
何治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
一顿饭吃得沉默无声。
江宝宇吃得很快,吃完自己那点疙瘩汤就站起来:“我吃好了,你慢慢吃,碗放水池就行,我一会儿收拾。”
眼看他又要走,何治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你不吃排骨?”
江宝宇脚步一顿,没回头:“哦,尝不出味儿,吃了浪费,也不太想吃肉。”
说完径直走了出去。
何治拿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
尝不出……味儿?
他早上也这么说了。
他想起之前便利店店员说的“他脸色不好”。
想起他低血糖晕倒时苍白的脸,想起他似乎清瘦了很多的背影……
心里那点因为疙瘩汤掀起的惊涛骇浪,突然被一种莫名的烦躁覆盖。
他盯着那碗渐渐冷却的疙瘩汤,再也吃不下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