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玥没再看他。
她转身走到床边,坐下,然后伸手拍了拍身旁空出的床板。
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但这个无声的邀请,比任何言语都更要命。
顾国安的视线盯在她身上,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
张月玥也不催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乌黑的头发垂在肩头,昏黄的灯光在她身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影子。
她越是平静,顾国安的心里就越是翻江倒海。
过了许久。
他在床沿边上坐下,身体挺得笔直,只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恨不得离她八丈远。
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足够再躺下一个人。
张月玥侧过头看他。
男人目不斜视,盯着对面墙壁上自己投下的影子,下颌线绷成一条锋利的线。
她伸出手,覆上了他放在床板上的那只大手。
他的手掌宽大,布满了粗粝的枪茧,温度高得吓人,几乎要将她的手灼伤。
在她碰触到他的那一刻。
熟悉的狼嚎声准时在她脑海里炸响,这一次,带着十足的惊慌失措。
【她碰我了!她又碰我了!】
【她什么意思?她真的要跟我那个?】
【赵小虎给的小人书翻烂了,也没画到这一步啊!接下来该干什么?直接躺下吗?还是先脱衣服?】
【万一我弄疼她怎么办?她那么小,跟个瓷娃娃一样,我力气又大,一碰就碎了。】
【冷静!顾国安!你是军人!要爱护人民群众!她也是人民群众的一员!】
张月玥听着这番堪称胡言乱语的内心活动,差点没绷住。
她手上微微用力,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顾国安的身体顺着她的力道,极其缓慢地挪了过来。
张月玥躺下,顺势把他整个人都拽倒在床上。
他整个人压在她身上,肌肉结实,分量惊人。
她伸手,够到墙上的电灯拉线,轻轻一拽。
啪嗒。
屋子里唯一的光源熄灭了。
黑暗成了最好的催化剂。
只有窗外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几道模糊的亮痕。
顾国安的呼吸又粗又重,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温热的气息全喷在她的颈窝,痒得她缩了缩脖子。
这个细微的动作,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张月玥承受着他有些粗鲁的对待,手臂却主动环上了他宽阔的后背,手指陷进他汗衫下贲张的肌肉里。
她的回应让他停顿了一下。
【她没推开我。】
【她抱我了。】
那股蛮横的力道收敛了许多。
木板床的每一次晃动,都伴随压抑的喘息。
他真的很怕弄疼她,力道用得克制又隐忍。
张月玥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极轻地吐出两个字。
“没关系。”
这三个字,彻底瓦解了他所有的自制力。
……
夜很长。
当一切重归平静,屋子里只剩下暧昧的潮气和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顾国安一动不动地抱着她,手臂收得很紧。
张月玥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骨头都泛着酸软。
她累极了,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指尖在他的头发上轻轻划过。
【她是我的了。】
【我顾国安,有媳妇儿了。】
【刚才她是不是不舒服?我好像听到她哼了一声。是我太重了吗?】
【得对她好,一辈子都对她好,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不能再让她受一点点委屈。】
【身上出了汗,黏糊糊的,她肯定不习惯。得烧点水,让她洗一洗才睡得安稳。】
念头刚落,他就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臂从她脖子下抽出来,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宝贝。
他悄无声息地从床上起身,连床板都发出轻微的声响。
黑暗中,张月玥能看到他高大的轮廓。
他没有穿上衣,赤着上半身,只穿了条短裤,摸索着走到了帘子后面。
很快,厨房里传来了熟悉的动静。
木柴被扔进灶膛的闷响,风箱被拉动的呼呼声,还有水被倒进铁皮水壶里的声音。
张月兀玥侧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听着那些为她而起的声响,心底一片安然。
这个男人,嘴上不会说,心里却把她放在了第一位。
他的所有行动都围绕着她的需求。
这种感觉让她沉溺。
水很快就烧好了。
顾国安从帘子后面走出来,灶膛里的火光勾勒着他宽肩窄腰的健硕身形。
他没有直接叫她,而是走到床边,弯下腰。
张月玥闭上眼,装作睡着了。
她能感受到他炙热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
他站了很久。
然后,她感觉到自己连人带被,被一双有力的手臂轻松地抱了起来。
身体悬空,她下意识地睁开眼。
正对上顾国安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眸子。
他把她抱得很稳,像抱着一个孩子。
她整个人都陷在他宽阔坚实的胸膛里,能感受到他皮肤滚烫的温度。
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耳边是他擂鼓般的心跳。
也听到了他此时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明天就去找李木匠,把这破床板换了!换个软的!软床垫是什么东西?听人说过,城里有卖吗?得去打听打听,必须给我媳妇儿睡上最好的!】
第二天张月玥醒来时,身边的床铺是空的,还带着一点凉意。
她动了动,只觉得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重组了一遍,又酸又软。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帘子那头的厨房,传来轻微的劈柴声。
她坐起身,被子从肩头滑落,露出锁骨附近几点深浅不一的红痕。
帘子被掀开,顾国安端着一个搪瓷盆走了进来。
他赤着上身,只穿了条军绿色的短裤,宽肩窄腰,肌肉结实,身上还带着清晨的凉气和淡淡的皂角味。
他看到张月玥醒了,脚步顿了一下,眼神在她身上飞快地扫过,最后落在她的脸上,耳朵尖以一种可疑的速度红了。
【醒了。】
【昨晚是不是太累了?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都怪我,没个轻重。】
【眼睛下面有点青,我等下去炊事班找王胖子要两个鸡蛋,给她补补。】
他把盆放在床边的矮凳上,盆里是冒着热气的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