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清早,苏家院子里的气氛就透着不对劲。
平时总是缩着脖子、闷头干活的苏老二,今天却像是换了个人。
他端着粥碗的手有些抖,但腰板却努力挺直了些。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终于在苏老太又开始例行叨叨苏向东吃得多时,猛地放下了碗。
碗底磕在桌子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苏老太三角眼一瞪:“老二,你作死啊,摔摔打打给谁看呢?”
苏老二脸色涨红,嘴唇哆嗦着,终于把憋了一晚上的话吼了出来:“妈,我要分家!”
静。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堂屋,连喝粥的吸溜声都没了。苏月月惊讶地张大了嘴,苏老大和王氏也愣住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下一秒,苏老太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炸了起来,声音尖利得能掀翻屋顶:
“啥?分家?苏老二你个丧良心的不孝子。你爹走得早,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兄弟拉扯大,现在你翅膀硬了想分家?父母在不分家,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你想屁吃呢!只要我老婆子还有一口气在,这个家就散不了!”
“你想分家?我告诉你,你做梦,你想分家还不如去找根绳子上吊来得快。”
唾沫星子喷了苏老二一脸。苏老二被亲娘这劈头盖脸的痛骂砸懵了,张着嘴,自己私下那句排练了半宿的话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老太越骂越气,顺手抄起墙角的扫帚,没头没脑地就朝苏老二身上打去:“我打死你个不孝子,我让你分家,我让你狼心狗肺!白养你这么大了。”
扫帚疙瘩打在苏老二结实的后背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苏老二也不躲,就那么硬挺挺地站着挨打,脸上是痛苦和麻木交织的神情。
“妈,你别打了!”李彩凤尖叫一声冲过来,想拦住苏老太。
大伯母王招娣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尖着嗓子帮腔:“哎呦,老二家的,你拦什么拦?老二这话是该打,妈还在呢就闹分家,传出去我们老苏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她心里急啊,要是真分了家,谁还能像老二两口子这样当牛做马养着他们大房?
大伯苏老大也沉着脸开口了:“老二,你太不懂事了,赶紧给妈认个错。分家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
苏老太打累了,把扫帚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就开始嚎哭起来:“我的老天爷啊,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生了这么个白眼狼啊。老头子你走得早啊,留下我受儿子媳妇的气啊!我不活了啊……”
这一套撒泼打滚的流程,她熟练得很。
要是往常,苏老二早就跪下来认错求饶了。
可今天,他想起昨晚妻子决绝的眼神,女儿委屈的泪水,儿子沉默的疲惫,再看看坐在地上嚎哭却一滴眼泪都没有的老娘,还有在一旁帮腔、却从没干过多少活的大哥大嫂,一股从未有过的怒火和憋屈猛地冲上了头顶!
他赤红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头被逼急了的牛。
就在这时,李彩凤一把推开还想上前拉扯的王氏,站到了苏老二身边,声音响亮地对着坐在地上的苏老太和周围看热闹的人说道:
“妈,您也别光说老二不孝!咱们今天就当着大伙儿的面说道说道!”
她指着苏老大和王氏:“大哥大嫂,你们自己摸着良心说,这些年,你们俩一天挣几个工分?五个顶天了吧?再看看我和老二,哪天不是起早贪黑,挣的都是满工分!说得难听点,是这个家是我们两口子当牛做马在养着!”
她又看向苏老太:“妈,您口口声声说养大了老二,可您摸摸良心,您对老大、对老小,和对老二是一个样吗?这区别对待,随便问个村里的人,都知道吧。还有,我家向东的工作是怎么没的?还要我掰扯掰扯?现在您还要把我的昭昭往火坑里推,卖给四十多岁杀猪的当后娘,您这是要逼死我们二房吗?”
李彩凤平时泼辣,但很少这样条理清晰地当众撕破脸。这一番话,像是一把刀子,把苏家光鲜表面下的龌龊扒了个干干净净。
围观的邻居们开始窃窃私语。
“彩凤说的在理啊,老苏家确实全靠老二两口子撑着。”
“就是,苏家老大媳妇懒得出奇,工分挣不了几个。”
“哎呦,还要把昭昭那么好的闺女卖给杀猪的?这心也太狠了……”
苏老太没想到李彩凤敢这么撕破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你……你……”了半天,说不出句整话。
苏老二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妻子,听着邻居们的议论,那股压了半辈子的窝囊气,终于冲破了枷锁。
他猛地抬起头,对着苏老太,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对,彩凤说得对!这个家,必须分。不分……不分我就带着他们娘仨出去要饭!”
这一声吼,中气十足,带着一种决绝。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李彩凤和苏昭昭。她们没想到,这个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真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苏老太的哭嚎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她看着眼神通红、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起来的二儿子,第一次心里有点发慌。
这榆木疙瘩,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苏昭昭站在妈妈身后,看着爸爸挺直的脊梁,心里长长舒了口气。导火索,终于点燃了。
分家大战,正式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