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宋培风的声音无人应答。
远处响起的只有唢呐悲乐。
短短三百米路程。
宋培风踉跄着，摔倒了好几次。
纸钱落在肩膀，他也不敢细看，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家的方向。
门里始终没走出那道期盼的身影。
宋培风急到开起了儿时的玩笑。
“妈..出来接我..”
“妈…我要摔..屁股..了”
小时候，刚学走路的宋培风脚底总磨出血。
血成茧，茧又破出血。
他偷懒想让妈妈出来接，就会这样远远的喊着。
过不久，妈妈杵着盲杖着急忙慌的迎过来。
没等到回应。
村长急匆匆过去接他，嘴上又急又气。
“你还知道回来！你妈她…”
“唉，你自己看吧！”
宋培风几乎是被村长架到家门口的。
映入眼帘的，是白布上一个大大的“奠”字。
他胡乱铺开棺材上的白布，嘴角溢出了唾沫。
村长唯恐他悲伤过度，破例让一旁的男人们再次开馆。
棺盖一开，宋培风最后一丝力也随之被抽走。
他红着眼，双手捧起妈妈的脸。
短短四十五载的岁月，妈妈看起来比六十多岁的小老太太还要沧桑。
宋培风咬着后槽牙想扶妈妈起来。
“妈..培风..带你去治眼睛..”
“治好了…培风就..不欠你了..”
死去的人儿有千百斤重，好几次抬起又坠下去后。
宋培风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他撒泼似的捶打着棺材。
“妈…为什么连一个..还债的机会..都不给我…”
昔日开玩笑的醉酒大老爷们眼里满是愧疚，他好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崩溃之际，宋培风作势要起身撞向棺材角。
村长赶忙拦住，往他手里塞了一张存折单。
里面十二万，刚好是这五年宋培风打回的所有钱。
妈妈一份没花，在存折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
“给儿读书，”
村长痛心疾首。
“说了多少遍，不要还债不要赌气，当妈的这一辈子只盼着儿子好。”
“你妈她这辈子就这样了，你难道要她黄泉下看着亲儿子再毁了吗？”
“好孩子，收拾东西，回去读书吧。”
“她只想你好好过自己的人生，”
宋培风双眼失了神。
他手上掐着两份存折。
左手是他为妈妈存的，右手是妈妈为他存的。
两颗互相挂念的心被一道隔阂失衡交错开。
直到生与死的到来。
再没了解释的机会。
宋培风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跟着村长盖棺，磕头，撒纸钱。
白事酒席上，人来人去。
最后只剩宋培风一人孤坐在家门口的小木凳上。
只有坐在这个小木凳上，宋培风才后知后觉，妈妈等待的时间原来过得如此漫长。
悔恨侵蚀着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
宋培风从口袋里掏出一瓶小小的农药，正要闭眼灌进嘴里时。
村路上突然来了一辆车。
车子目标明确，是朝着宋培风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