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月娥瞪大了眼睛：“不行！合同签了，首付款交了，贷款也已经办过了，怎么退？再说了，要是退了，你弟的婚事怎么办？他处了那么多对象，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愿意嫁给他的，这要是没了房子，人家姑娘哪还会嫁给他！你这个当姐姐的，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梁春差得被噎死，敢情梁栋娶不上媳妇，倒还怨上她了？
她气得趴在沙发上又一次哭了起来。
太讽刺了！她转移金条，本意是为了防着婆婆，却没想到自己亲妈才是最应该防着的那个人。
眼看没法收场，杨月娥叹口气说道：“春儿，我知道你和你妹妹都怪我重男轻女，可没办法，当今的世道就是这样，娶媳妇太难了，咱们这贫民百姓，哪家不是先仅着儿子？这样吧，你回去跟建林好好说一下，反正薇薇还小，你们的房子就先别买，让你弟先把婚结了。这钱就算我和你爸借你的，我们好歹还有点退休金，等缓过劲了就还你。”
梁有才接过话头：“春儿，你也别怪你妈，要怪就怪我没本事，你弟要是讨不上老婆，我和你妈死了都闭不上眼睛。就算爸求你了，你们买房子的事能不能先缓一缓？要不，建林那边，我去说？”
梁春终于止住了哭声。她本来是想跟父母抗争到底的，可听到他们这样低声下气地求她，她一时又有些心软。
下一秒，她又逼迫自己变得冷硬，多年的经验和理智告诉她，绝不能因为一时的心软就出让自己的利益，这样下去只会让父母更加变本加厉。
她理解父母的难，也体谅和心疼他们。可这年头谁活着又容易？所以，各人的难只有各人去解决，任何的道德绑架和强人所难都是耍流氓。
良久，梁春抬起头来，抹了一把泪说道：“那你们说，这笔钱，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还我？”
杨月娥和梁有才对视了一眼，说道：“最多一年，等今年国庆节你弟结了婚，明年就还你。”
梁春站了起来：“那好，希望你们说话算话。”
走在小区的水泥地上，炎炎夏日炙烤着大地，梁春的心却像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一样，呼呼地灌着冷风。
要不是冯建芬说愿意出钱帮她买房子，她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发现金条被亲妈给掳了去。
现在，她发愁的是回去后该怎么跟冯建林解释。
实话实说肯定不行，那样势必会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她想了一路，最后决定，这事暂时先不告诉冯建林，他要是问起，就说房子先不打算买了。
等明年父母把钱还上了，她悄悄买两根金条把薇薇的陪嫁给补上，然后再考虑买房的事。
可是，梁春没有想到，本来在买房这件事上比较消极的冯建林，却突然变得积极了起来。
他问梁春：“你去问过金价了吗？行情应该涨得还行，拿去卖了吧，你说的对，现在房价一天一个样，给薇薇留套房子比留给她两根金条要香得多，我同事都劝我，要是有能力买房就趁早，要不，越攒差得越多。”
梁春的心立马收紧，她强装镇定说道：“我还没有去问，我又想了想，觉得这房子还是先不买的好，现在房价已经这么高了，我不相信它还会涨，再等一等，说不它就降了。”
“不可能！”冯建林无比肯定地说，“今天在厂里，大家都在讨论买房子的事，他们说房价根本就不可能下跌，还是早买早安心。我就不明白了，房子不是你一直嚷嚷着要买的吗？怎么又突然变卦了？”
事已至此，梁春无法再反驳，只好支吾道：“那好吧，我明天就去问问。”
“多问几家，谁出价高就卖给谁，另外，再去看看房子，这事赶早不赶晚。你看好了，我负责去跟我姐说，顺便再把妈接回来。”
梁春机械地点点头。
这要是在以前，冯建林的态度能有这么积极，她可能会高兴得搂住他亲两口，可现在她却呕得只想哭。
临睡前，冯建林突然心血来潮，下了床去开衣柜的门。
梁春吓得一激灵：“你干什么去？”
冯建林已经打开了柜门：“你把金条放哪了？明天还是我亲自去问价吧，你去看房子，兵分两路，这样快一些。”
梁春的声音抖得在空中劈了叉：“你一个大男人哪懂那些，还是我去吧。”
冯建林已经开始动手翻找了：“你到底放哪了，还是我去吧，不行再找人帮帮忙，看能不能卖得价高一点。”
梁春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英勇就义的悲壮感。
这两天这件事一直盘踞在她的心口，折磨得她寝食难安。
既然瞒不住，还不如干脆交底算了。
于是，她鼓起勇气，结结巴巴地把这事给倒了出来。
听完梁春的话，冯建林的大脑有几秒钟的宕机。
缓过来后，他铁青着脸，不相信似的又重复了一遍：“你把金条放在你娘家了？然后，被你妈偷偷拿去卖了给你弟买了婚房？”
梁春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咱妈老爱乱翻咱的东西，我怕她……所以……不过，我妈说了，这钱算她借咱们的，一年后就还……”
因为害怕吵醒隔壁的冯薇，冯建林咬了咬牙，铁青着脸低声吼道：“你害怕我妈拿你的金条，你就把金条放你娘家！你猪脑子啊，他们是什么人你不知道，连女儿的彩礼钱都能吃回扣，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我妈就是再不好，她也不会图谋儿子的财产！”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让妈知道……”
“够了！”冯建林强忍住要掐死她的冲动，咬牙切齿地说，“你必须马上把钱拿回来，还要再等一年！我一天都等不了，否则，咱这日子就不过了，离婚！”
梁春的心瞬间揪成了一团，果然不出她所料，一向把钱看得比较重的冯建林真的要跟她离婚。
说实话，虽然这么多年她跟冯建林在一起并没有过上什么好日子，但她并不想离婚。
离了婚，她大概率分不到财产，娘家又回不去，她连个容身之地也没有。
而且，她也舍不得冯薇跟着她吃苦，留给冯建林她又不放心。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给冯建林道歉说好话，这事都是她不对，是她考虑不周，她一定尽快把钱拿回来。
可是，冯建林就是咬死了不松口，要求梁春必须在一周之内把钱拿回来，否则的话，这日子就不过了。
两人一夜无话，梁春几乎是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
她知道，无论再怎么逼，父母都不可能会在一周之内把钱还给她的。
可是，她还是想再去一次，哪怕钱要不回来，她也不想让他们那么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