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六,没想到吧?”萧烈踹了一下脚边奄奄一息的男人,讥讽地笑了起来,“你那条直脑筋,能玩的过洲哥?”
傅临洲悠悠踱步到金六身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冷漠地扬了下嘴角。
金六身上那几枪没有直接打中要害,要想致命得放他在这儿等血流干,现在残存着几口气,想说些什么却含糊不清,只有血水从嘴里不断呛出来。
“傅……傅临……洲……你……你……”
字不成句的,傅临洲听得没耐心,那样子还难看。
今天原本就是他提前设的局,行踪是他故意漏出的风声。
他早已暗中布好人手,就等他上钩。
金六确实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这么一个简单的局,他想都没想就往里跳。
除了金六忍不住在街区里提前开了火,不长眼的子弹打中他,其余的一切,都在傅临洲的计划中。
可傅临洲一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右上臂这一枪,他若侥幸躲过了,他还能让金六死得痛快些。
可偏偏这颗子弹就嵌入了他手臂里,他也不知道,算是自己倒霉,还是算金六倒霉。
“金六,我在国内不想太招摇,你对我的了解不太多。”傅临洲说着瞥了一眼右上臂那处伤口,又看向金六,眼神染着一丝暴戾,“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心眼小,讨债一定是要百倍讨回来的。”
说完,他忽地冷笑起来。
声音很轻,仅几声。
末了,他朝萧烈扬了扬下巴,转身往越野车走去。
车门仍敞着,傅临洲捕捉到那片淡蓝色的裙角,往里缩了缩。
背后响起连续不断的枪声,他的步伐却从容不乱。
山荷不敢往那边看,见傅临洲上车,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她下意识地往另一边缩。
那阵枪声持续了很久,山荷听得心惊肉跳。
在这之前,她以为傅临洲只是个普通的商人,却不知他背后其实是嗜血的暴徒。
她瑟缩在角落里,此刻多么希望自己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最终,枪声停了。
副驾驶上那位叔叔回到车上,车子再次启动,留下成片的尸体,以及恭敬目送他们远去的那群抱着枪的男人。
傅临洲看了眼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女孩,对他避之不及,恨不得把自己塞进车座和车门之间的缝隙里去。
“怕我了?”
傅临洲的声音沉冷,静谧的空间里掷地有声。
山荷被这一声吓得抖了一抖,又强装镇定地回答他:“没……没有。”
装得实在不像是那么回事。
傅临洲起了玩心,掀起眼皮看她:“过来。”
山荷也抬起头,发觉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阴影下越看越邪肆。
她是极不情愿的,却也更害怕他像对待山上那群人一样对待她,只能硬着头皮挪了挪身子。
傅临洲扫了眼手臂上的伤口,仅一个眼神示意。
山荷跟他接触过这么几回,察言观色的本领都见长了,当下便领略到他的意思,伸出双手,一手托着他的手臂,另一手摁住伤口。
傅临洲挑了挑眉。
其实哪里需要她再这样小心翼翼呵护着,对他来说,一点小伤罢了。
从前有多少九死一生,眼下这点事微末得不值一提。
傅临洲不过是一时兴起,瞧着她畏惧的样子不顺眼,偏要她心不甘情不愿地靠过来。
“今晚的事,烂在心里。”傅临洲仰在后座,轻阖双眼。
“是,傅叔叔。”山荷小声应着。
她甚至希望明天醒过来,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哪里还敢拿出去说道。
她固然不懂他们的那些规矩,但作为一个普通人,正常考量,也知晓这事是不能说的。
不仅不能当外人面说,甚至,连傅临洲面前,都最好不要再提。
“我不杀你,但你说给谁听,谁就活不了。”傅临洲看着了无情绪,想起什么似的,末了又补充一句,同时睁开了眼,“包括你妈。”
山荷呼吸一滞,手心忽然好像感受不到他的温度。
冷血动物一般。
那语气平淡而寻常,决定他人的生死仿佛就和吃顿饭那么简单。
车子不知什么时候已驶出山路,回到了城区,穿过之前激战的那片废墟,最终停在一家医院门口。
一行人下了车,个个长腿,山荷几乎是小跑着跟上。
傅临洲中了枪伤,要做个小手术。
山荷跟着其余两人在外面等着,她坐在走廊的排椅上,想起和她走散的蒋舒然,现在也不知道是否安全。
她翻着自己的小挎包,却发现手机不见了。
兴许是当时在混乱中跌倒时,从包里掉了出来。
她起了身,想去咨询台那边借用电话。
至少要尝试联系一下蒋舒然,不然她一颗心不安定。
萧烈见她要走,赶忙将人喊住:“站住。”
山荷又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他。
“你要上哪儿去?”
“我想找个地方给我朋友打电话,她和我在港口那边走散了。”
理由倒是合理,但是萧烈还是不放她走。
他虽不知道傅临洲对这小丫头是个什么意思,但傅临洲当时顶着枪林弹雨将她救上车,必然不是寻常事。
他哪敢让这丫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掉。
萧烈从兜里摸出手机,递过去:“先拿我的打。”
山荷根本也没动逃跑的心思,现在外面这么乱,救护车接二连三往里拉人,她能跑到哪里去?
她上前接过手机:“谢谢叔叔。”
山荷记性好,从小就擅长背电话号码,妈妈、外公、外婆、蒋舒然……只要是和她稍亲近些的人,电话号码她都记得住。
她按照记忆拨下蒋舒然的号码,那头却是无尽的关机提示音。
她不死心,又连着拨了好几次。
萧烈见她捧着手机半天也没个动静,有点不耐烦地伸出手:“打不通就别打了,手机给我。”
山荷听完最后一遍关机提示音,依依不舍的,但还是将手机物归原主。
萧烈对她的印象不深,只记得是陶月的女儿,又问:“哎,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山荷兴致不高地答道:“我叫山荷。”
萧烈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我叫萧烈,是你傅叔叔的朋友。”
山荷礼貌地点了点头:“今晚谢谢萧叔叔。”
萧烈直来直去的:“谢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挨的枪子儿。”
他叼着根烟,身上摸了个遍,没找到打火机,这时司机很有眼力见地上前替他点火。
刚点上,又被路过的护士嗔声提醒这里不让抽烟,他又悻悻将那烟掐灭,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山荷没再搭话,一个人坐在最排椅的最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