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的动作，林雍维的眼神微闪，面色不动。
聂合先行了礼，笑着问：“下这么大的雨，苏娘子去哪儿来？”
“出去逛了逛。”苏令姜轻声回答，对着两人行了礼：“大公子什么时候来的？”
“天还微黑的时候就上来了。”林雍维声音在湿润的雨气之中，似乎有些沉闷。
苏令姜点点头，睨了他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睑来。
林雍维打量着她，她穿着一身深色交襟袍，因为光线昏暗的缘故，像是浑身是黑一般。
令姜的皮肤极白，在深色的布料和昏暗夜色之中，宛如怒放的子夜昙花，令人夺目。
额发湿润的贴合在小脸旁，柔美怜弱，眼睫扑朔着，像是蝴蝶的翅膀。
林雍维思绪繁杂，他不理解当初在乾州自己为何不联系主家，沉沦在温柔乡不愿回京。
难不成就因为苏氏容貌出挑？
但他出生一等一的权贵世家，什么绝色未曾见过？
他性格克制，对情爱之事也并不热衷，这么多年未曾对哪个女子心动过。
真是奇怪。
他目光幽幽，看得令姜心里发慌。
气氛焦灼之际，林雍维突然温和开口：“天冷，苏娘子快回去换身衣服吧。”
令姜胡乱点点头，与书然一同撑伞往女眷住的寮房去了。
林雍维目光沉沉看着她的背影。
莫约是感觉到了这压迫感极强的视线，苏令姜的莲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疾走转身进了门廊处。
转过门廊，令姜总算松了一口气。
“苏娘子？”书然小喘着气，忍不住轻声抱怨：“您也走得太快了些。”
令姜恨不得自己能跑起来，只是这样她都似乎还能感觉得到男人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
“身上都湿了，我怕久了会风寒。”令姜找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
书然便也没再说什么了。
而刚才谈话的地方，聂合与林雍维还停留在原地。
湿润的空气之中，有禅香的味道弥漫。
聂合笑着调侃：“苏娘子怎么与前些日子不一样了？感觉性子柔顺了许多，见到大公子也知道怕了。”
林雍维冷冷道：“我是什么阎魔吗？还需要旁人怕我？”
聂合收敛了笑容，也不知道哪里惹怒了主子。
明明往常开这种小娘子惧怕他又钦慕他的玩笑，他都淡然处之，怎么今天生气了。
……
翌日。
天罕见的放了晴，不再是一片阴绵绵的云，碧空如洗，日照当头。
温度又升了起来，虽是卯时刚过，却也有点酷暑难耐了。
令姜早膳用了一碗稀粥，佐了一些腌制的野菜。
穿戴完毕，便同老太君一起与慈恩寺的住持辞别。
因为叨扰了数日，老太君慷慨地捐了一大笔的善银。
令姜在旁边看着那些银子，心中十分感叹。
若是在乾州，这么个数量的银子都够一个小家庭生活一年的了。
怪不得这慈恩寺修得如此大气，又将林府的人照顾得如此周到。
“眼都看直了吧。”林妙音站在令姜身边，突然冷嗤了一声：“你这辈子见没见过这么多银钱啊？”
语气中的低看之意尽显。
令姜侧眸看她一眼，不说话。
林妙音更不爽了。
先前她收了一个丫鬟在自己身边不过两日，那丫鬟居然就被祖母身边的李嬷嬷叫走了。
林妙音觉得这一切额都是因为苏令姜在背后搞小名堂。
但是她碍于祖母的威风，又不敢对她做点什么，只能暗地里有事没事讽刺她几句。
“问你呢，怎么不说话？”
令姜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卑不亢，声量却不小：“六小姐，你是问我这辈子见没见过这么多银钱吗？”
话音刚落，便见老太君与林妙音的母亲同时侧头过来。
林妙音脸上涨红，眼神飘忽，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听错了。”
林妙音母亲瞪她一眼，暗示林妙音安分一点。
老太君淡淡扫过两人，最后笑着转头与主持说起话来。
“你故意的吧！”林妙音咬牙道。
令姜看她涨红的小脸，笑了一下：“六小姐，你像只张牙舞爪的猫咪。”
林妙音脸蛋更红了，瞪着她看半晌。
苏令姜态度自然，对着她道：“你担忧我这个外来客别有用心，我能理解。以前救你哥哥的时候，我也担心他会是个贼人。”
林妙音听了，气鼓鼓道：“大哥哥兰枝玉树，京中盛叹的君子之姿，怎么会是个贼人！”
“可他对于我来说，也不过是个不相识的外人。我爹不愿意出银子救他，为此我还被我爹扇了一巴掌。”苏令姜指了指左脸，“就在这儿。”
林妙音怔忪，说不出话来。
苏令姜不再说什么，往前去了。
林妙音默不作声半天，一转眼便看见旁边的廊柱后面有个身影。
是聂合。
“六小姐。”
如果聂合在，岂不是大哥哥也在附近？
林妙音左顾右盼，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大哥哥的身影。
“大哥哥。”
“妙音，苏娘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不该对她如此无礼。”
林雍维眉压眼，整个人的气质十分寡冷沉肃。
林妙音心中对这位哥哥又敬又怕，她红着脸咬唇：“我知道错了。”
林雍维狭长的眼神扫过她：“明年你就要出嫁了，若还是这般不懂事，去了别人家谁会护着你？”
“回去再学一下规矩吧。”
林妙音虽是不愿，却也只能咬牙同意：“是。”
……
林家人一同下了山。
女眷的马车先行，林雍维的马车坠在后面。
苏令姜的车正好就在林家女眷和林雍维马车中间，倒数第二的位置。
天气炎热，光是下山就出了一身的汗。
上了马车之后，苏令姜换了一身纱罩衣，依靠在车内的软枕上歇息。
慈云山距离林府还有些距离，她琢磨着先睡一觉。
谁知刚刚才睡着，便感觉马车不停的摇晃着。
令姜眼睫一颤，朦胧睁开眼来，红唇微张：“怎么了？”
书然趴在窗口呢，听见她醒了连忙放下帘子，眉头紧锁：“苏娘子，车轮子陷进淤泥里了。”
车厢此时有些歪斜，令姜坐起来都费力。
书然小声抱怨：“前面走了这么多车都没事儿，这马夫驾车技术不好，往泥地里钻。”
苏令姜探身过去，撩开帘子看了看情况。
聂合正巧骑马过来，对着车窗探头的令姜抱拳行礼：苏娘子，大公子邀您先坐他的马车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