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推荐一本小说,名为《1981:开局拦住要离家的妻子》,这是部都市日常类型小说,很多书友都喜欢罗承建等主角的人物刻画,非常有个性。作者“罗天真君”大大目前写了431525字,连载,喜欢这类小说的书友朋友们可以收藏阅读。
1981:开局拦住要离家的妻子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罗承建那一声带着血腥气的嘶吼还在灼热的空气里震荡,他整个人已经不管不顾地扑倒,双臂如同铁箍,死死环抱住林欢欢纤细的小腿。
滚烫的泥地烙着他的膝盖和裸露的脚踝,汗水混合着泪水在他脸上冲出泥沟,他不管。他只知道,这双腿,这个人,他死也不能再放开!
“不行!不行!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离开的!” 他的脸紧贴着林欢欢腿上那件洗得发薄的旧裤子布料,声音闷在里面,破碎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执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啊……对不起……对不起……”
林欢欢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疯子般的举动惊得浑身僵硬。手腕被攥过的骨头还在隐隐作痛,脚踝被他铁钳般的手臂箍得生疼。
毒辣的日头毫无遮挡地泼洒下来,晒得她裸露的脖颈和手臂火辣辣的,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她怀里还紧紧护着被吓坏了的罗笑笑,孩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她耳边尖利地刮着,刮得她心肝都在颤。
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像岩浆一样在她胸口翻滚、沸腾。
他上午才抢了自己补身子用的鸡蛋!
这个念头如同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家里的米缸,早已见了底。那点可怜巴巴的糙米,还是上次她妈来,塞给她的。
灶房里,除了几个干瘪的红薯头,连一点油星子都找不到。她怀着孩子,肚子里这个小的要营养,身边这个大的要吃饭,她自己呢?
身体一天比一天沉,走几步路就眼前发黑,手脚发软。可这个她名义上的丈夫,她的天,她的依靠,他在做什么?
他从家里拿出东西的次数,自己已经数不清了!
一捧新碾的米,说是给爹娘尝尝,转头就送到了村西头罗伊蕊家;队里刚分下来的半斤菜籽油,还没等捂热乎,就“借”出去给罗伊蕊家炒菜用了;甚至春天,她娘家省吃俭用送来给她补身子的半斤红糖,他也能舔着脸,偷偷挖走一大半,包在旧报纸里塞给那个所谓的村花!
家徒四壁,空空荡荡。锅是冷的,灶是凉的,心更是早就凉透了。
家里已经连一丁点能吃的东西都没了,她还怀着孕!纵然她林欢欢能忍,能像头老黄牛一样任劳任怨,可孩子呢?肚子里这个还没出世的孩子呢?她自己的身体呢?
还有笑笑……林欢欢低头看着怀里哭得浑身抽搐、小脸憋得通红的女儿。孩子那双盛满纯粹恐惧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个抱着她娘腿、状若疯魔的父亲,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笑笑那惊恐的样子,让她更是下定了决心——必须走!必须回娘家!
虽然回去有些丢脸,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要带着个小的,肚子里揣着个没出世的,回去靠娘家养活……这脸面算是丢尽了。可脸面值几个钱?能当饭吃?能让孩子活命?
她回娘家没人抢她的劳动成果,还有刀子嘴豆腐心的爹娘!她林欢欢只是怀孕了,又不是残废了!只要肯动手,肯下力气,帮人缝缝补补,喂鸡喂猪,扫扫院子,总能换口吃的!
她再也不要在这所谓的“家”里,受这没完没了的窝囊气,看这贱骨头的男人,为了别的女人掏空自己的家底,还要忍受他时不时的冷眼和嫌弃!
那个当初在冰冷刺骨的水库里,不顾所有人劝阻,像头发怒的狮子一样跳下去,把她从死神手里硬生生拽回来的罗承建,早就死了!
那个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紫,却对着惊魂未定的她,咧开嘴,露出一个傻乎乎又无比灿烂的笑容,挠着头说:“我爹妈不会起名,给我起名‘承建’,嘿,我自个儿也觉得我这人有点‘成贱’呢!没事儿就爱管点闲事儿……” 那个眼神清澈明亮、带着赤诚热气的罗承建,早就被他自己亲手埋葬了!
心中翻涌着无限酸楚、委屈和决绝的林欢欢,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把腿从罗承建那铁箍般的双臂里抽出来。她一手紧紧搂着哭得快背过气的笑笑,一手用力去掰罗承建死死扣在她腿上的手指。
“放开!罗承建你给我放开!”她的声音因为用力而尖锐,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这次我和笑笑一块回娘家,也不在家里受你罗大少爷的窝囊气了!你不是喜欢去缠着那臭女人么?去吧!这次我林欢欢也不拦着你了!”
她每说一句,心就像被刀剜一下,可那决绝的念头却更加坚定:“你不喜欢笑笑,我把笑笑也带走了!你自己在家,无论弄到什么东西给那臭女人送去,也不会有人拦着你了!这样不好吗?”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混合着汗水,砸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腾起一小片湿痕,又迅速被烈日烤干。
罗承建被她的话刺得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混合着泥土,狼狈不堪。他看着林欢欢那双因为愤怒和绝望而格外明亮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不是!不会!欢欢,你别这么说!”他急切地摇头,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走成吗?我发誓,我再也不去找她了!再也不拿家里东西了!我好好干活,好好养活你们娘仨!欢欢,你信我一次,就一次!”
他抱着她腿的手臂收得更紧,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林欢欢本就身体虚弱,又气又急,被他这么死死抱住,更是挣脱不得。
炎炎烈日下,汗水早已湿透了她的后背,黏腻腻地贴在皮肤上,闷热得让人窒息。罗承建那滚烫的身体贴着她的小腿,更是让她烦躁不堪。
“罗承建!你赶紧给我放开!”她气得浑身直颤,声音拔得更高,带着哭腔,“这大热天的!你不嫌热我还嫌热呢!你突然发什么疯?赶紧放开!”
她用力掰着他青筋凸起的手指,指甲甚至在他粗糙的手背上划出了几道白痕。
罗承建却像是感觉不到痛,反而把头埋得更低,闷声闷气地耍起了无赖:“不行!除非你答应我不走!不然我绝不放开,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放!反正我赖着呢,你也知道,我就抱着你的腿,你不答应我就不放开,我这么大坨儿,你也拖不动,肯定走不了!”
这无赖又执拗的话,彻底点燃了林欢欢积压多年的委屈和悲愤。
她挣扎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整个人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瘫软下来,抱着哭得声音嘶哑的笑笑,一屁股坐在了滚烫的地上,放声大哭。
“你个赖种!天杀的冤家!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呢!”她哭得肝肠寸断,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东西……”
那凄惶无助的哭声,比任何捶打都更让罗承建心痛如绞。
他慌了神,连忙松开一只抱着她腿的手,胡乱地在自己的后腰那件汗湿发黄的背心上蹭了蹭沾满泥土和汗水的手掌,然后才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伸向林欢欢布满泪痕的脸颊。
粗糙的指腹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泥土的颗粒感,轻轻地、笨拙地试图替她擦拭那汹涌的泪水。
“欢欢,你别哭啊~”他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一种他自己都陌生的、笨拙的温柔,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水库边,试图安抚受惊少女的自己,“我是赖种,是混蛋,是王八蛋……可你还怀着孩子呢,情绪不能太激动,对孩子不好……”
这突如其来的、久违的温柔,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小石子,在林欢欢悲愤的心湖里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她哭声一滞,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向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汗水、泪水、泥土混合着,让他看起来狼狈又滑稽,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此刻盛满的焦急、悔恨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竟让她恍惚间看到了几分当年那个跳下水库救她的大男孩的影子。
“怎么可能……” 林欢欢心中暗道,一股荒谬感涌上心头。
这人是上午那个为了罗伊蕊一句话,就凶神恶煞地冲进灶房,一把夺走鸡蛋,看都没看她一眼的罗承建吗?
但这短暂的恍惚,立刻被更汹涌的委屈和愤怒淹没。
“你还让我别哭?你还知道我不能情绪激动……你还知道我怀着孕……” 她哽咽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那妈拿给我的鸡蛋你还抢去给那女人!罗承建!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我怀着你的孩子啊!那是你亲骨肉!你连一口吃的都舍不得给我肚子里这个小的!全拿去喂了那个遭瘟的狐狸精!”
她越说越激动,积压了太久的怨气如同开闸的洪水,再也无法遏制。
她不再试图掰开他,而是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件件、一桩桩地开始清算。
“去年冬天,我爹冒着大雪送来的那半袋玉米面,你说是借给三叔家救急,结果呢?转头就看见罗伊蕊她娘拿着那玉米面在磨坊里磨粉!你当我瞎吗?”
“开春队里分的那点豆种,我说留着点做豆腐给笑笑补补,你倒好,全给罗伊蕊家送去了,说人家要种豆!我们家吃什么?笑笑馋得半夜哭醒,你管过吗?”
“还有前年!我爹给我扯的那块蓝布,我舍不得做衣裳,想着留着给笑笑做件小衣服……你!你居然偷了去给罗伊蕊做头花!罗承建!那是我的布!是我爹给我的布!……”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手指颤抖地指着他,眼泪汹涌,“你……你心里除了那个罗伊蕊,还有没有我们娘俩?有没有这个家?我们娘俩在你眼里,是不是连她罗伊蕊家的一条狗都不如?”
林欢欢掰着手指头,一件件,一桩桩,声音从开始的哽咽控诉,渐渐变成一种麻木的、带着血泪的陈述。
她记性出奇的好,时间、地点、东西的数量,甚至罗承建当时找的蹩脚借口,都记得清清楚楚。
罗承建在她面前,听着这一笔笔他早已遗忘、甚至从未在意的“糊涂账”,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顶,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和铺天盖地的羞耻。
他送出去的东西,原来有这么多?原来每一件,都像一把钝刀子,在她心上反复地割?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苍白无力。他只能笨拙地、徒劳地伸出手,一遍遍试图去擦她脸上不断滚落的泪水,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对不起,欢欢,对不起……是我混蛋,我是王八蛋……我以后再也不了……我发誓,我要是再犯浑,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送出去的东西!我加倍挣回来还给你……”
他的保证听起来那么空洞,林欢欢只觉得心更冷了。
她别过脸去,躲开他粗糙的手指,泪水无声地流淌。炎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罗笑笑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和罗承建那语无伦次的忏悔与保证。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院门口猛地传来一声暴怒到极点的雷霆怒吼,如同平地炸响的旱雷,瞬间撕裂了凝滞的空气:
“罗承建!你个王八犊子!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个畜生不可!”
这声怒吼带着山崩地裂般的杀气,让院中三人都是一惊。
林欢欢猛地抬头看去,只见院门口,公公罗振华像一头发怒的雄狮,手里抄着一根手臂粗细、沉甸甸的桑木扁担,正杀气腾腾地冲进来。
他一张饱经风霜的国字脸此刻涨成了猪肝色,额头上青筋根根暴跳,铜铃般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那眼神,恨不得将跪在地上的儿子生吞活剥!
婆婆田梅紧跟在后面,小跑着试图拉住老伴的胳膊,脸上又是焦急又是心痛,嘴里不住地劝:“老头子!老头子你消消气!是该教训这混账东西,可不能用这家伙什儿打啊!这扁担打下去,万一真打坏了骨头可咋整啊!”
罗承建听到这熟悉又久违的怒吼,身体本能地一僵。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门口。
阳光下,父亲罗振华那魁梧的身影,母亲田梅那焦急担忧的面容,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让他眼眶瞬间发热。
前世父母不堪受辱将他逐出家门,他至死都未能再见二老一面,这成了他心底另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此刻骤然见到,一股巨大的酸楚和委屈猛地冲上鼻腔。
他刚想开口,想喊一声爹娘,想让老两口帮他一起劝说林欢欢留下——这是他此刻唯一的念头。
然而,他刚张了张嘴,甚至连一个音节都没来得及发出——
“呼!”
带着沉闷破风声的扁担,裹挟着罗振华积压已久的暴怒,已经毫不留情、快如闪电地朝着罗承建的头顶猛劈下来!那势头,分明是要将他当场开瓢!
罗承建瞳孔骤缩,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前世被老父亲痛殴的记忆瞬间回笼,那皮开肉绽的剧痛仿佛再次降临。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顾不得形象,也顾不得膝下的滚烫泥地,身体猛地朝旁边狼狈地一滚!
“啪嚓!”
沉重的扁担狠狠砸在他刚才瘫着的地方,泥地上瞬间被砸出一个清晰的凹痕,尘土飞扬!
罗振华一击落空,更是怒不可遏,看着滚到一旁、灰头土脸的儿子,那眼神简直要喷出火来:“你个王八犊子!还敢躲?!”
罗承建连滚带爬地躲到母亲田梅身后,惊魂未定地探出半个脑袋,哀嚎道:“妈!妈!快,快拦着我爹啊!他这真是要打死你大儿子啊!我是你亲儿子啊爹!你真下死手啊!”
田梅看着躲在自己身后、吓得脸色发白的儿子,又看看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再扑上来的老伴,又气又急,怒极反笑:“呵!你个混小子!这会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你看看整个罗家坳,不,你看看整个镇子上!有谁家男人和你似的?啊?有了老婆孩子,还去沾花惹草,对人家没出阁的大姑娘死缠烂打!丢人现眼的东西!”
她越说越气,猛地反手一抓,竟牢牢揪住了罗承建那件破背心的后领,将他从自己身后硬生生拽了出来,对着罗振华大声道:“打!老头子!给我狠狠地打!我看他个没脸没皮的王八羔子还敢不敢躲!”
罗承建被母亲这一手弄得猝不及防,心瞬间凉了半截!完了!亲娘都“叛变”了!这顿打,今天是说什么也躲不过去了!
罗振华得了老伴的“旨意”,更是再无顾忌。
他怒喝一声:“老子打死你个丢人败兴的玩意儿!” 手中的扁担再次高高扬起,带着更猛烈的风声,这一次,结结实实地朝着罗承建的后背狠抽下去!
“啪!”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皮肉撞击声响起。
“嗷——!” 罗承建只觉得后背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剧烈的疼痛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痛得他眼前发黑,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踉跄着向前扑倒,后背那件薄薄的背心瞬间被抽裂开一道口子,一道紫黑色的、高高肿起的棱子迅速浮现出来,火辣辣地灼烧着神经。
“爹!亲爹!疼啊!真疼!” 罗承建痛得龇牙咧嘴,眼泪鼻涕瞬间糊了一脸,他抱着头,狼狈地在地上翻滚,试图躲避那如同跗骨之蛆般追来的扁担。
“不疼打你干嘛?!你个王八犊子会长记性?!” 罗振华嘴里骂得凶狠,但眼睛余光瞥见儿子后背那道迅速肿起的青紫伤痕,以及他那痛得扭曲的脸,终究是心头一软。
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真要打出个好歹来……他手腕一转,扁担落下的方向变了。
“啪!啪!啪!”
沉闷的击打声接连响起,如同擂鼓。这一次,扁担精准地落在了罗承建那厚实多肉的屁股上!
“哎哟!爹!别打了!嗷!疼死我了!妈!救命啊!” 罗承建捂着屁股,像只被烫到的猴子,在小小的院子里上蹿下跳,抱头鼠窜。
扁担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他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嚎。他不敢再硬抗,只能凭借还算灵活的身手,绕着院子里的水缸、柴火垛狼狈躲闪,时不时被抽中一下,便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整个小院顿时鸡飞狗跳,尘土飞扬。
田梅看着儿子被打得嗷嗷直叫的狼狈样,心疼得直抽抽,但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她强忍着没再去看,转身快步走到瘫坐在地上、抱着孩子同样看傻了的林欢欢身边。
“哎哟,我苦命的孩子!” 田梅弯下腰,声音带着哽咽,伸出粗糙却温暖的手,先是轻轻抚摸着林欢欢汗湿凌乱的头发,又小心翼翼地去擦罗笑笑脸上未干的泪痕,“别怕,别怕啊笑笑,奶奶在呢。都别哭了,让你爷爷好好收拾那个混账东西,给你们娘俩出气!”
林欢欢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场面弄得有些懵。
看着刚才还抱着自己腿哭嚎忏悔的罗承建,转眼间就被公公追得满院子乱窜,惨叫声不绝于耳,她心里那点被勾起的旧情和动摇,瞬间又被更深的委屈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压了下去。
但看着罗承建那龇牙咧嘴、痛得直抽冷气的样子,尤其是看到他被扁担抽中时身体猛地一缩的狼狈,林欢欢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揪了一下。她毕竟不是铁石心肠。
“妈……” 她抽噎着,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带着犹豫和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别……别让爹真给他打坏了……” 这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他那样对自己和笑笑,自己居然还在担心他被打坏?
田梅闻言,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轻轻拍着林欢欢的背:“你个傻孩子!他个没良心的东西,都不顾你们娘俩的死活,你还管他呢!要不是边上振仓家的那孩子机灵,看到欢欢你收拾包袱带着孩子出门,觉得不对劲,赶紧跑来告诉我们,我和你爹还被蒙在鼓里呢!都不知道这王八犊子还在家里这么欺负你们娘俩!”
田梅越说越气,看向院子中间那个被追打的儿子,眼神更厉。
“没……没欺负,”林欢欢连忙摇头,泪水又涌了出来,“是我想带着笑笑回娘家……让他自己好好想想……他说啥也不让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还抱着我腿说好话……说的好听……我越听越委屈就哭了……他……他这次没欺负我们娘俩,就是……就是笑笑吓到了……” 她断断续续地解释着,心情复杂难言。
“是不能走!”田梅斩钉截铁地说道,扶着林欢欢的胳膊想把她拉起来,“这王八犊子今天总算还办了件人事儿,知道拦着你不让走!你听妈的话,欢欢,不能走!他混账王八蛋不管不顾你们娘俩,还有我和你爹呢!我们老两口就是砸锅卖铁,脑袋别裤腰带上,也肯定不能让你们娘俩饿着!他个王八犊子就让他自己过去吧!饿死拉倒!”
田梅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搀扶起林欢欢,又弯腰想把缩在母亲怀里、依旧惊恐地看着混乱场面的罗笑笑抱起来:“来,笑笑乖,奶奶抱,地上烫,咱不坐这儿了,跟奶奶进屋去。”
罗笑笑却死死抓着林欢欢的衣襟,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大眼睛里满是恐惧,看看院子里嚎叫的父亲,又看看奶奶,就是不肯松手。
林欢欢被田梅这一搅和,再加上罗承建那边惊天动地的动静,原先那点拼死也要离开的决绝心思,竟真的被暂时压了下去。
此刻心里反而七上八下,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被扁担追着打的身影,生怕公公一个失手真把他打坏了。
虽然罗承建混蛋透顶,可当年水库边,他浑身湿透却眼神明亮地对自己笑的那一幕,如同一个无法磨灭的烙印,始终套在他身上,让她无法真正狠下心来,看着他被打死打残。
院子里,罗振华到底是年纪大了,追打了一阵,气也出了大半,加上罗承建躲得实在狼狈,他也累得气喘吁吁。
终于,在又一次扁担落空后,他拄着扁担,喘着粗气停了下来,指着躲在柴火垛后面、捂着屁股龇牙咧嘴的罗承建骂道:“你个……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老子……老子今天先饶了你!再敢有下次,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给老子滚过来!”
罗承建如蒙大赦,又怕老父亲是诈他,捂着火辣辣疼的屁股,一步一挪,小心翼翼地蹭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泪痕和泥土,后背的伤痕在汗湿的破背心下若隐若现,屁股上更是火辣辣一片,估计坐都坐不下去了。
他垂着头,像只斗败的公鸡,哪里还有半点刚才抱着林欢欢腿哭嚎时的执拗。
“给欢欢跪下!”罗振华余怒未消,厉声喝道。
罗承建身体一僵,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母亲身边、同样狼狈却眼神复杂的林欢欢,又看了看父亲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咬了咬牙。
膝盖的伤,后背的伤,屁股的伤,都在火辣辣地疼,但比起前世那剜心蚀骨的痛,这又算得了什么?
他没有任何犹豫,“噗通”一声,再次重重地跪在了林欢欢面前滚烫的泥地上。这一次,跪得心甘情愿,跪得心服口服。
“欢欢……我错了。” 他仰着头,看着林欢欢的眼睛,声音嘶哑却清晰,“爹娘都在这儿,我今天对天发誓!从今往后,我要是再敢动家里一粒米、一根线去给不相干的人,再敢对那老娘们儿有半点非分之想,再敢让你们娘俩受半点委屈……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出门让车撞死!喝水呛死!吃饭噎死!”
他发着最毒的誓,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悔恨。
林欢欢看着他跪在滚烫泥地里的狼狈样子,看着他后背那道狰狞的伤痕,听着他发着毒誓,心里五味杂陈。
委屈还在,怨恨未消,可那股决绝离开的力气,似乎真的被抽空了。
她别开脸,没有说话,只是抱着罗笑笑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田梅看着儿子这惨样,终究是心软了,叹了口气,对林欢欢温声道:“欢欢,你看这混账也认错了,也挨了打了,爹娘也给你做主了。这大热天的,你和孩子都折腾坏了,先进屋歇歇吧?妈给你倒碗水。”
她又转头瞪了罗承建一眼:“还跪着干什么?死木头橛子!还不赶紧去灶房看看!欢欢怀着身子,又气又吓的,笑笑也哭成这样,晌午都没吃吧?家里还有啥?赶紧想法子弄点吃的!真想饿死她们娘俩?”
罗承建如梦初醒,连忙挣扎着想站起来,可膝盖和屁股的剧痛让他动作极其别扭,差点又摔倒。
他龇牙咧嘴地扶着旁边的柴火垛,一瘸一拐地往灶房挪去。
田梅则半扶半抱着林欢欢,又柔声哄着罗笑笑:“笑笑乖,跟奶奶进屋,奶奶给你带了点好东西。” 她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引着林欢欢往低矮的堂屋走。
进了相对阴凉的堂屋,田梅让林欢欢坐在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竹椅上,又小心翼翼地把依旧有些瑟缩的罗笑笑抱到自己腿上坐着,轻轻拍着安抚。
她起身,动作麻利地从怀里一个破旧的矮柜里摸索出一个同样破旧、用油纸包了好几层的小纸包。
她一层层仔细地剥开油纸,里面是几块拇指大小、颜色有些发暗的土冰糖块。
“来,笑笑,张嘴。” 田梅挑了一块最小的,小心地塞进罗笑笑的嘴里。
甜味瞬间在舌尖化开,对于长期缺乏糖分的孩子来说,这简直是天大的诱惑。
罗笑笑含着糖,小嘴吧唧着,大眼睛里的惊恐和泪水渐渐被新奇和满足取代,终于停止了抽噎,安静地依偎在奶奶怀里。
田梅看着孙女安静下来,松了口气,又掰了一小块稍大的冰糖,塞到林欢欢手里:“欢欢,你也含一块,压压惊。你这脸色白得吓人。”
林欢欢看着手里那小块带着岁月痕迹的冰糖,再看看婆婆那张布满皱纹、写满关切和心疼的脸,鼻子又是一酸。她默默地把糖放进嘴里,丝丝缕缕的甜意弥漫开来,却压不住心底那份浓重的苦涩。
“妈……家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林欢欢含着糖,声音低哑,带着无尽的疲惫和难堪,“连耗子都不愿意来了……他上午又把妈你给的那篮子鸡蛋……抢走了。”说到最后,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
田梅一听,气得猛地一拍大腿:“这杀千刀的混账东西!”她霍地站起身,“欢欢你坐着别动!妈去灶房看看!”
她风风火火地冲进旁边黑黢黢的灶房。
罗承建正捂着屁股,龇牙咧嘴地站在灶台前发愁。
灶膛是冷的,锅里是空的,米缸……他掀开盖子,里面只有一层薄薄的、带着霉味的糙米底子。
他环顾四周,除了几个干瘪的土豆和角落里一堆红薯藤,真是一粒多余的粮食都找不到。前世他坐拥无数财富,山珍海味都吃腻了,此刻却对着空荡荡的灶房束手无策,巨大的落差和羞耻感几乎将他淹没。
田梅冲进来,看都没看杵在那里的儿子,径直走到灶台最里面,那里放着一个积满灰尘、毫不起眼的破瓦罐。她费力地把瓦罐抱出来,揭开上面盖着的破木板。
“欢欢!欢欢你快来看!”田梅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不易察觉的心酸。
林欢欢抱着罗笑笑,迟疑地走到灶房门口。
只见田梅从那破瓦罐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几个鸡蛋!
不多,只有五六个,个头也不大,但每一个都圆滚滚的,在昏暗的灶房里,仿佛散发着微弱的光。
“妈……这……”林欢欢愣住了。
田梅把鸡蛋小心翼翼地捧到林欢欢面前,脸上带着一种“幸好我有后手”的庆幸,又夹杂着无奈和悲凉:“那混账东西靠不住!我跟你爹早就知道他是个什么德性!上次给你送鸡蛋,我就怕他又犯浑,偷偷藏了几个在这破罐子里,埋在灰堆底下!想着啥时候吃没了再告诉你……没想到,这会儿就用上了!”
她说着,狠狠剜了一眼旁边呆若木鸡的罗承建:“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就是你干的好事!逼得你老娘要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的亲儿子!你丢不丢人!”
罗承建看着母亲手中那几个沾着灰尘、却显得无比珍贵的鸡蛋,再看看林欢欢那瞬间涌上泪水的、难以置信的眼神,只觉得脸上像是被无形的耳光狠狠抽过,火辣辣地疼。
羞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田梅把鸡蛋塞到林欢欢手里,又推了一把还在发愣的儿子:“还杵着当木头桩子呢?烧火!打水!给欢欢煮鸡蛋!煮碗蛋花汤!快点!没看欢欢脸色多难看吗?笑笑也饿了!”
罗承建猛地回过神,看着林欢欢手里那几个鸡蛋,又看看她苍白憔悴的脸和微微隆起的小腹,再看看母亲怀里含着糖、眼巴巴望过来的女儿笑笑……一股巨大的酸楚和责任感猛地冲上心头。
“哎!好!我……我这就煮!” 他忙不迭地应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他甚至忘了屁股和后背的疼痛,动作麻利地蹲下身,抓起旁边的没剩几个的火柴和一把干燥的引火柴,开始生火。
灶膛里,橘红色的火苗终于跳跃起来,驱散了灶房的一部分阴冷和昏暗。锅里的水渐渐发出细微的声响。
罗承建小心翼翼地接过林欢欢手中的鸡蛋,那动作轻柔得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他拿起一个,在锅沿上轻轻一磕。蛋壳碎裂的细微声响,在此刻寂静的灶房里格外清晰。
金黄的蛋液滑入微沸的水中,瞬间凝固、舒展,变成一片片柔嫩的蛋花,氤氲起带着食物香气的白雾。
罗承建拿着勺子,笨拙地搅动着锅里的蛋花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恍惚间,眼前翻滚的蛋花与记忆深处那烈日下滚烫泥地里迅速洇开、又被晒得发黑发硬的血泊……骤然重叠!
那刺目的猩红,黏稠,温热,仿佛正顺着扭曲的视野边缘流淌下来,要将他彻底淹没。
血泊里,模模糊糊嵌着两张脸——林欢欢惨白绝望的脸,还有笑笑那张小小的、青白的脸,嘴唇微微张着,无声地喊着什么……
“哐当!”
手中的勺子脱力般掉进锅里,溅起滚烫的水花,烫得罗承建手背一哆嗦。
“怎么了?又闹什么幺蛾子?”田梅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皱眉看过来。
罗承建猛地回过神,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慌乱地垂下眼,掩饰住眼底瞬间涌上的惊悸和痛楚,哑声道:“没……没事,手滑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地狱般的幻象中挣脱出来,重新捡起勺子。
指尖触碰到微烫的汤水,那真实的温度让他稍稍定了定神。他舀起一点汤,凑到嘴边,小心地吹了吹,尝了尝咸淡。
“欢欢,笑笑,”他转过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汤……汤快好了,很快就能喝了。”
林欢欢抱着笑笑坐在灶房门口的小板凳上,没有看他,只是沉默地望着院子里被晒得发白的泥地。
罗笑笑依偎在母亲怀里,含着糖,大眼睛却偷偷地瞟着灶台边那个高大的、此刻显得有些笨拙和狼狈的身影,眼神里依旧带着残留的惊惧,却也多了一丝孩子气的好奇。
田梅看着儿子那副魂不守舍又强作镇定的样子,再看看儿媳妇冷漠的侧脸,心里叹了口气。她走过去,接过罗承建手里的勺子:“行了行了,笨手笨脚的,看你干活就费劲!我来盛吧。你赶紧去把堂屋那张小桌子擦擦,端碗水给欢欢喝。”
罗承建如蒙大赦,连忙应着,一瘸一拐地挪出灶房。
后背的伤和屁股的伤在走动时牵扯着,疼得他龇牙咧嘴,但他咬牙忍着,不敢吭一声。
当他端着那碗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碗口还有个豁口的白开水,小心翼翼地递到林欢欢面前时,林欢欢终于抬起了眼。
她的目光掠过他汗湿凌乱的头发,掠过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和泥土,掠过他破背心下隐约可见的紫黑色伤痕,最后落在他那双带着卑微祈求、却又努力想表达诚意的眼睛上。
那眼神复杂极了。有未消的怨,有深刻的痛,有麻木的倦,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那碗水和眼前这惨状勾起的微弱涟漪。
她没有伸手去接那碗水,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罗承建端着碗的手有些抖,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喉咙发紧,干涩地开口,声音带着卑微的祈求:“欢欢……你……你喝口水……润润嗓子……”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他不敢说太多保证的话,怕显得苍白无力。
此刻,所有的语言在现实的贫瘠和过往的伤害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他只能这样笨拙地、近乎卑微地恳求。
田梅端着两碗热气腾腾、飘着蛋花的汤走了出来,恰好听到儿子这句带着哭腔的恳求。
她把碗放在旁边的小凳子上,也看向林欢欢,眼神里充满了期盼和小心翼翼的劝慰:“欢欢啊,你看……这混账东西也知道错了,他爹也把他狠狠揍了一顿,妈给你保证,以后我和你爹一定替你看牢他!他要是再敢犯浑,不用你动手,我第一个打断他的腿!这日子……总得过下去不是?你和笑笑……还有肚子里的这个……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啊……”
田梅的话,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林欢欢早已疲惫不堪的心上。
是啊,日子总得过下去。她能去哪儿?带着笑笑和肚子里的孩子,真的能一辈子依靠娘家吗?哥嫂再好,时间长了也难免……
何况,她看着眼前立在面前、伤痕累累、眼神卑微的罗承建,看着婆婆布满皱纹的脸上那殷切的期盼……她心底那层因为罗承建当年奋不顾身跳下水库救她而套上的滤镜,终究无法彻底抹去。
这层滤镜,让她恨,也让她……无法彻底狠心。
她抱着笑笑的手臂紧了紧,仿佛要从女儿身上汲取一点力量和勇气。她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我……”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坐在院子阴凉处、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罗振华,猛地磕了磕烟袋锅子,发出一声沉闷的脆响。
他站起身,魁梧的身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走到堂屋门口。
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儿子,扫过神情复杂的儿媳,最后落在老伴田梅身上。
“老大家的,”罗振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如同判决,“你爹我是个粗人,不会说啥漂亮话。这混账东西,是我们老罗家没教好,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孩子。”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般射向罗承建,语气陡然转厉:“狗东西!你给我听好了!欢欢和笑笑,还有她肚子里的娃,从今往后,就是我和你娘的眼珠子!你再敢动她们娘仨一根手指头,再敢往那个罗伊蕊家送一粒粮食、一根线头……老子不用你天打雷劈!老子亲手打断你的腿,把你像条癞皮狗一样扔出罗家坳!让你自生自灭!到时候,你看这十里八乡,还有没有你一口饭吃!看谁家的狗,不朝你这丢人现眼的东西吠!”
罗振华的话,如同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罗承建的耳朵里,也扎进了林欢欢的心坎上。
“丢人现眼的东西”……“自生自灭”……“谁家的狗不朝你吠”……
这些字眼,与前世他被逐出村子时,在村口遇到的那些朝他狂吠的野狗、那些朝他吐唾沫的村民的画面,瞬间重叠!那种被整个世界唾弃的冰冷和绝望,再次席卷而来!前世无数次的午夜惊梦,霎时间如潮水般袭来。
罗承建浑身剧烈地一颤,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端着水碗的手抖得更加厉害,碗里的水泼洒出来,溅湿了他的裤腿。
罗振华不再看他,转向林欢欢,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老大家的,爹今天把话撂这儿。这个家,有你,有笑笑,有没出世的孩子,才叫家!他个狗东西,就是个顶门立户的摆设!是块茅坑里的石头!你要走,爹不拦你,是这混账东西不配!但爹求你,看在我和你娘这张老脸上,看在笑笑和肚子里孩子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也……再给这个家一次机会。”
他浑浊的眼睛里,带着一个老父亲最沉重的恳求:“留下来。爹娘……替你做主!”
田梅也连忙上前,拉住林欢欢冰凉的手,声音带着哽咽:“欢欢……就当妈求你了……”
林欢欢的目光,从公公那张威严又带着恳求的脸上,移到婆婆布满皱纹、泪水涟涟的脸上,最后,落回那个脸色惨白、浑身狼狈不堪、眼神里只剩下卑微和恐惧的丈夫身上。
他端着那碗泼洒了一半的水,碗口的豁口像一张嘲笑的嘴。
灶房里,蛋花汤的香气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混合着院子里泥土被烈日灼烤后的干燥气味。
罗笑笑在她怀里,含着糖,小脑袋蹭了蹭她的胸口,发出小猫似的、满足的嘤咛。
肚子里的小生命,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的喧嚣,轻轻动了一下。
所有积压的委屈、怨恨、疲惫,以及对未来的茫然和无助,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离开,似乎是一条清晰却同样布满荆棘的路;留下,则意味着要再次面对这个让她伤透了心的男人,和这个一贫如洗、看不到半点希望的家。
然而,公公那句“爹娘替你做主”,婆婆那温热的、粗糙的手,怀里女儿那细微的依赖,还有腹中那个悄然跃动的小生命……这些微弱的暖流,终究在她冰冷绝望的心湖里,撕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泪光已经干涸,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疲惫和一丝认命般的妥协。
她没有看罗承建,只是对着公公婆婆,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又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爹,妈……我……我留下……先看看。”
“先看看”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块沉重的石头,砸在了罗承建的心上,也砸在了这间弥漫着蛋花香气和苦涩烟味的小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