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生处理完酸液腐蚀的控制台后，将酸液瓶塞进背心内袋，布条缠得更紧了些，手指在控制板上划过，关掉了最后一丝冗余信号。 飞船漂着，没动静，连呼吸声都压到了最低。
他盯着电离感应层的波动图。右后方那片空域，海盗留下的轨迹还没散，淡淡的离子尾流像锈迹一样黏在陨石带边缘。可就在那片锈迹外侧，忽然冒出一点异样的抖动。
不是匀速推进，也不是海盗惯用的三段脉冲。这信号跳得乱，一会儿快得像要撞上来，一会儿又慢得几乎静止，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走。
他把“铁爪-7”残片重新接上，绕开主线路，直接连到舰体外壳的感应网。信号放大了，那股波动清晰起来——推进频率是11.3赫兹，护盾波动却压在7.8，能量输出又在2.1区间来回震荡。三组数字不搭调，像是拼凑出来的船。
他从工具包里摸出一块边角金属片，用指甲在上面刻下三道划痕：11.3-7.8-2.1。这船不走寻常路，连推进节奏都像在躲什么。不是铁爪，不是联邦，也不是乾元族那种规整得发冷的波形。它是野的，但野得有章法。
他盯着那串数字，没出声。
四十分钟后，那艘船动了。
没有预热，没有扫描，直接点火突进。一道蓝白色光束从它船头射出，擦着陨石带边缘扫过去，正中海盗舰残影所在的位置。爆炸的光亮起来时，刘生已经把所有外接设备拔了。
脉冲冲击波扫过陨石群，磁场乱了。高磁性岩体开始共振，碎石一片片剥落。他立刻推动推进杆，15%功率，Z字微进。飞船贴着一块扁平陨石滑出去，航向偏了12度，正好避开海盗信标扫描的主道。
那艘神秘船打了三炮，全冲着海盗可能藏身的位置。第二炮炸开时，海盗舰的自动信标终于激活，开始向四周发射定位波。可还没等它扫完一圈，神秘船的护盾突然展开。
一瞬间，刘生看见了。
护盾表面闪过一道纹路，蓝白相间，像水波又像电弧，可那走向……他手指猛地一紧。
这纹路，和母亲银镯上的光纹一模一样，难道这神秘船与我的家族有关？
他没动，也没出声。那船打完就走，没查残骸，没追信号，直接调头，跃迁口一闪，人就没了。
空域安静下来。
海盗的信标还在转，滴滴的扫描声像钟摆。刘生低头看燃料表：31.6%，还能撑两个多小时。他不能停，也不能按原路线走。那条走私道已经被标记，再往前就是死胡同。
他把剩下的两个氢气囊拿出来，一个绑上普通合金板，一个空着。导线接上电源，电解反应重新启动。气泡慢慢在瓶口聚集，顺着导管流入气囊。他没急着放，而是等了五分钟，让气体积得足够多。
然后，他把两个气囊分别设定为不同漂移角度。一个往自由航道方向，一个朝甲烷冰尘区边缘。他计算了风向和磁流，确保它们不会撞上陨石，也不会太快散开。
气囊弹射出去时，飞船轻轻震了一下。
他立刻切断引擎，让飞船靠惯性滑行。甲烷冰尘区在前方三十公里，那片区域常年有低温气流，能遮蔽热源。只要能漂进去，短时间不会被扫到。
他盯着后视屏。信标扫描光束追着两个气囊去了。先扫左边那个，停留三秒，没反应；再转向右边，光束扫过空气囊，发现没金属，立刻提速，往中间区域压过来。
快了。
他手指搭在推进杆上，没动。
信标开始分频扫描，一层层剥开陨石阴影。刘生知道，再有两分钟，它就会扫到这片区域。
可就在这时，信标突然停了。
不是故障，是主动关闭。扫描光束收了回去，整艘残舰安静下来，像被谁按了暂停。
刘生没松手。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可能是换方式，也可能是等下一波。
他把飞船航向微调五度，继续朝甲烷冰尘区滑。没有点火，没有信号，全靠陨石带自身的引力微流推着走。这种漂法慢，但稳，不会留下推进痕迹。
半小时后，飞船进入冰尘区外围。空气中漂着细碎的甲烷结晶，像灰雾一样贴着陨石表面流动。热源探测在这里会失灵，低温环境让所有设备读数都往下压。
他打开舱外观测口，扫了一眼前方。能见度不到五十米，全是灰蒙蒙的雾。他调出地形图，手动标出几处高密度冰团，准备贴着它们走。
就在这时，控制台角落，那道酸蚀痕迹突然不动了。
烟没了，焦黑的线路板安静地躺在那里，边缘的裂痕清晰可见。他低头看了一眼，没在意。
可当他准备关闭观测口时，余光扫过那道焦痕。
它变了。
原本是歪斜的一道划痕，现在却像被什么力量重新烧过一遍，边缘的金属熔成了一个残缺的形状——上横短，下横长，中间一竖断开，像一个“门”字的下半截。
他盯着看了两秒，没伸手去碰。
外面雾越来越浓，飞船缓缓滑进冰尘深处。他靠在座椅上，手一直放在推进杆上，指节发白。
燃料表跳到30.9%。
通讯频道死寂。
他从战术背心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星图，是矿洞里顺来的。边角已经磨毛，上面用红笔圈了个点，写着“黑线出口”。他盯着那个圈，想起老矿工塞给他金属板时说的话：“走黑线，能活。”
可那块板，后来出现在海盗船的损伤记录里。
现在，一艘身份不明的船，用和母亲银镯一样的护盾纹路，替他清掉了追踪者。
他把星图折好，塞回内袋。
手指碰到酸液瓶，布条还裹得紧紧的。
外面，一片甲烷冰团缓缓移动，擦过飞船右舷，发出轻微的刮擦声。他没回头，也没调摄像头。那声音持续了七八秒，然后停了。
他慢慢抬起手，把推进杆推到10%。
飞船动了。
刚滑出五米，控制台突然“滴”了一声。
不是警报，是数据缓存自动恢复的提示音。刚才的脉冲干扰让系统重启了一次，现在正在加载断电前的最后记录。
屏幕上跳出一段日志。
是刚才那艘神秘船跃迁前0.3秒捕捉到的护盾频段分析。数据不全，只有三行：
“护盾波形：类地球古电路共振模式”
“能量源：非标准反物质堆”
“识别码残留：……-9-3-7-”
后面的数字被干扰抹掉了。
刘生盯着那串“9-3-7”，手指慢慢收紧。
这个编号，和矿洞里那块金属板背面的编号一样，难道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他记得这个编号格式。
和矿洞里那块刻着“走黑线，能活”的金属板背面，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