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舟醒来时，身侧的床位依旧是空的。苏晚昨晚似乎回来得很晚，他睡得昏沉，只依稀记得半夜听到些许动静，但很快又陷入疲惫的睡眠中。
他坐起身，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高烧退去后留下的虚软感还在四肢徘徊。窗外是个阴天，灰蒙蒙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给房间镀上一层压抑的色调。
今天是他的生日。
三十二岁。
这个念头在心里轻轻划过，没有带来任何喜悦，反而像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只泛起一丝微澜便沉底。他没有像往年一样提前很久就开始暗示或明说，今年，他突然很想看看，如果自己不提，苏晚会不会记得。
他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放进小锅里加水煮上。水沸腾后，咕嘟咕嘟的声音在安静的清晨格外清晰。他盯着那翻滚的水泡，有些出神。
鸡蛋煮好了，他捞出来，过了一下凉水。然后坐在餐桌旁，慢慢地剥开一个，小口小口地吃着。蛋白细腻，蛋黄干噎，需要就着温水才能咽下去。
苏晚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看到餐桌上的鸡蛋，随口问了一句：“今天怎么想起煮鸡蛋了？”
林舟剥蛋壳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头也没抬，声音平淡：“没什么，随便煮的，补充点蛋白质。”
“哦。”苏晚没什么兴趣地应了一声，径直走向咖啡机，开始给自己准备早餐咖啡，并没有碰剩下的那个鸡蛋。
林舟吃完自己那个鸡蛋，喝光了杯子里的温水，起身收拾碗筷。心底那一点点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像被针扎破的气球，悄无声息地瘪了下去。
他出门去工地前，给苏晚发了条消息。
「晚上早点回来，我买好了排骨，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消息很快回了过来，只有一个字。
「好。」
没有疑问，没有好奇，没有任何特别的表示。就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常交代。
工地上的事情繁杂，他忙得脚不沾地，试图用劳累来麻痹自己那点不该有的心思。但偶尔歇息的间隙，他还是会下意识地看一眼手机。
屏幕安安静静，除了工作群的消息，什么都没有。
没有生日祝福，没有询问晚上是否需要带点什么回来，更没有关于“为什么突然做糖醋排骨”的疑问。
仿佛今天，真的就只是万千普通日子里的又一天。
下班后，他特意绕路去了一家熟悉的蛋糕店，买了一个小小的、仅够两人份的奶油水果蛋糕。蛋糕很精致，白色的奶油上点缀着鲜红的草莓和湛蓝的蓝莓。他让店员在中间插上了一根细细的、印着“32”数字的蜡烛。
他把蛋糕盒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驾驶座上，像是守护着一个微小而脆弱的希望。
回到家，系上围裙，他开始在厨房里忙碌。焯水，炒糖色，下排骨，炖煮……每一个步骤他都做得异常认真仔细。糖醋排骨的酸甜香气渐渐弥漫开来，是苏晚最喜欢的味道。
餐桌被他擦得干干净净，摆好了两副碗筷。中间是那盘油亮诱人的糖醋排骨，旁边放着那个小心翼翼打开盒盖的小蛋糕。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六点半。她应该快回来了。
七点。桌上的菜已经不再冒热气。窗外的天色彻底黑透，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
七点半。糖醋排骨的酱汁表面凝结了一层薄薄的油膜。蛋糕上的水果似乎也失去了些水分。
八点。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钟表指针走动的滴答声，规律得令人心慌。
他坐在餐桌旁，没有动筷子，也没有打电话催。只是安静地等着，像一尊逐渐冷却的雕塑。
手机屏幕始终暗着。
终于，他忍不住，拿起手机，拨通了苏晚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冗长的忙音，一遍，两遍……无人接听。
一种熟悉的、冰凉的预感慢慢从心底爬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