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昏沉和清醒的交替中流逝。每一次醒来,林舟都觉得身体更沉更痛一分,额头的温度也似乎越来越高。他无数次看向卧室门口,期待着那扇门会被推开,但每一次都只有失望。
直到凌晨一点多,玄关处终于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灯光亮起,脚步声由远及近。
苏晚走了进来,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和潮湿的雨味。她手里拎着一个小塑料袋,走到床边,从里面拿出一盒退烧药和一瓶矿泉水,放在床头柜上。
“给你买的药,快吃了吧。”她的语气带着一丝疲惫,但听起来还算正常,“店里只有这种了,你先吃着看。”
林舟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浑身无力。他张了张嘴,想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想告诉她自已很难受,但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就在这时,苏晚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凌晨格外刺耳。
她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微一变,迅速接了起来。
“阿哲?怎么了?”她的语气瞬间变得紧张而关切,“什么?过敏了?怎么会突然过敏?……浑身痒?起疹子了没有?严不严重啊?”
她一边听着电话,一边下意识地在床边踱步,眉头紧紧皱起。
“展厅里的花?你对那种花过敏吗?……好好好,你别慌,别乱抓!我马上过来!你等着我!”
她挂了电话,脸上的那点疲惫立刻被焦急和担忧取代,她看也没看床上的林舟,抓起刚刚放下的包就准备走。
“你要去哪?”林舟用尽力气,终于嘶哑地问出声,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
苏晚这才像是想起他的存在,脚步顿了一下,语速极快地说:“阿哲过敏了,挺严重的,浑身痒得厉害,可能是布展用的那种花引起的。他一个人在家,我得赶紧送他去医院看看,万一喉头水肿就危险了!”
林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看着她那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飞过去的样子,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和荒谬感攫住了他。
他伸出手,用发烫而无力的手指,勉强抓住了她的衣角。
“我也在发烧……”他看着她,眼睛里因为高热而布满血丝,声音带着哀求和无助,“我很不舒服……你能不能……先陪我去医院?或者至少,等我吃了药……”
苏晚低头看着被他拽住的衣角,又看看他烧得通红的脸,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犹豫,但立刻就被更强烈的焦急覆盖了。
她用力一挣,将衣角从林舟无力的手中抽了出来。
“你吃了药睡一觉就好了!发烧又不是什么大事!”她的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甚至带着责备,“阿哲那是过敏!搞不好会出人命的!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我很快回来,你先自己照顾一下自己不行吗?”
话音未落,她已经转身,急匆匆地拉开门跑了出去。
“砰!”
门被重重摔上的声音,在凌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震得林舟耳膜嗡嗡作响。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像一场荒诞的闹剧。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他粗重而滚烫的呼吸声,和窗外似乎永无止境的雨声。
床头柜上,那盒崭新的退烧药和那瓶冰冷的矿泉水,静静地放在那里,包装都还没拆。
他刚刚那么迫切地期盼着她回来,期盼着她带来的药和关心。
而现在,药来了,人却为了另一个男人,又一次毫不犹豫地走了。
他甚至没有力气再去拿起那盒药。
他慢慢地缩回被子里,抬起沉重得像灌了铅的手臂,用手背碰了碰自己滚烫的额头。
那温度灼烫着他的皮肤。
然后,他摸到眼角有一点冰凉的湿意。
不知道是刚才挣扎时出的冷汗,还是别的什么。
那点湿意很快就被皮肤的高热蒸发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冰冷的痕迹,像一道无形的伤口。
他闭上眼,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不再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