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山呼海啸般的怒骂,陈飞的嘴角,竟然微微向上翘起一个弧度。
那不是嘲讽,也不是不屑。
而是一种……五味杂陈的悲凉。
他甚至有点想笑。
太可笑了。
实在是太可笑了。
华夏五千年,靠什么延续至今?
瘟疫、战争、天灾……无数次足以让一个民族断了根的灾难,是怎么挺过来的?
靠的就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这点东西。
靠的就是中医。
结果呢?
现在,自家的子孙后代,却把老祖宗的传承当成了垃圾,当成了骗术。
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将其彻底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反而把仅仅发展了几百年的西医,奉为圭臬。
这是何等的悲哀?
何等的可怜?
何等的可叹?
陈飞轻轻摇了摇头,眼中的那点笑意,化作了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缓缓转过身,直接将背后那一张张愤怒、扭曲的脸,当成了空气。
他的目光,越过主持人,越过周曼黎,径直落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董耀光。
“董先生。”
陈飞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盖过了现场所有的嘈杂。
所有人的叫骂声,都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
董耀光一个激灵,抬起头,惊恐地看着陈飞。
“我……我……”
他想说什么,却因为紧张和恐惧,一开口就又是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
陈飞没有催促,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咳完。
然后,他才一字一句,清晰地问道。
“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我,信,或者不信。”
董耀光瞪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陈飞的眼神,沉静如水。
“我说,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能让你这咳嗽的症状彻底消失。”
“你,信不信?”
轰!
这句话,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演播厅,也传到了直播间的每一个网友耳朵里。
现场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比刚才猛烈十倍的哄笑和怒骂!
“哈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他说他能立刻治好?”
“疯了吧!这人彻底疯了!牛皮吹上天了!”
“演!接着演!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怎么把这天大的牛皮给圆回来!”
与此同时,直播间的弹幕,也彻底炸了。
【卧槽!卧槽!卧槽!年度装逼之王诞生了!】
【这哥们儿是真不怕死啊!当着全国观众的面说这种话?】
【西医都没办法的慢性顽固性咳嗽,他说马上治好?他以为自己是华佗在世,扁鹊重生吗?】
【伪科学就是伪科学,除了吹牛逼,还会干什么?】
【公然忽悠人!这是把所有人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啊!】
【举报!必须举报!这种节目,这种人,就不该出现在电视上!】
【前面的别激动,我怎么感觉……这剧情越来越刺激了呢?】
导播室内。
张锋看着监视器里那个平静得不像话的年轻人,整个人都懵了。
他想过无数种陈飞的反应。
但他唯独没想过,陈飞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还主动加码。
把这个本就已经失控的局面,推向了更加疯狂的深渊!
他这是要干什么?
破罐子破摔吗?
可就在张锋以为一切都完蛋了的时候,副导演指着另一台监视器,声音发颤地叫了起来。
“导……导演!你看!你看直播间的人数!”
张锋猛地转头看去。
只见那原本已经跌到谷底,只剩下一万多人的直播间。
此刻在线人数的数字,正在以一种极其恐怖的速度疯狂飙升!
这……这是怎么回事?
张锋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舞台上。
陈飞依旧无视所有人的反应。
他的眼睛,从始至终,都只看着董耀光一个人。
“董先生,你不用管他们。”
“他们信不信,与我无关,也与你无关。”
陈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的身体,是你自己的。”
“现在,机会就摆在你面前。”
“我只问你,你信,还是不信?”
“你要是说一个‘信’字,我当场给你治。”
“你要是说‘不信’……”
陈飞顿了顿,嘴角露出一抹淡漠的弧度。
“那我现在扭头就走,绝不勉强。”
“毕竟,上赶着去给一个不相信自己的人治病,这么犯贱的事,我陈飞还做不来。”
全场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董耀光的身上。
直播间的弹幕,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
紧接着,各种分析帝开始上线。
【我赌五毛,这大哥肯定会说‘信’!】
【为什么?明摆着是骗子啊!】
【对啊!这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而且这可是在全国直播,就算这姓陈的治不好。】
【他董耀光也没什么损失啊,反而能落个‘被骗者’的形象,博取一大波同情。】
【没错!可要是……万一……我是说万一,这姓陈的真有两下子,给治好了呢?】
【那他董耀光不就血赚了?】
【卧槽!神分析!这么一看,不管治不治得好,他都稳赚不赔啊!】
董耀光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耳边,是观众们的嘲讽。
信?
还是不信?
理智告诉他,这绝对是个骗局。
一个天大的,荒谬的,当着全国观众的面设下的骗局。
自己一旦点头,就会成为这个骗局里最可笑的那个小丑。
可是……
他低头,感受着喉咙里那熟悉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的痒意。
他想到了自己的痛苦。
绝望。
无尽的绝望。
而现在,这个被所有人唾骂为“骗子”的年轻人,却给了他一个选择。
一个在绝望的深渊里,透出来的选择。
哪怕这个选择看起来愚蠢透顶。
哪怕这可能只是一个更加恶毒的玩笑。
但……
那终归是一个希望,不是吗?
董耀光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陈飞。
他的嘴唇哆嗦着,喉结上下滚动。
全场,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