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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孟时泽清晰的看见夏钰眉宇间的霾云,以及眸子中层层晕出的痛苦神色。

无声叹息,像是对耍性子的不懂事的小孩,总是要宽慰且原谅的说:“没事,协议可以继续。”像个大度的丝毫不介意的人。

夏钰最受不了他这样子,这样子好像为自己开了一个例外一样,总让他错误的认为自己是被偏爱的,刚要讲话,又被堵住了,“发烧了?”这句话明显就带着质问了。

下意识点了点头,看着孟时泽立马站起来留给他的背影,为他找药呢。

“我的确发烧了,但不用你管。”夏钰像非要别在这个事情上一样,罕见的固执而认真的说道。

不过人还发着烧,说的话听起来没有强撑起来的气势反而是带着软和气的哑声。

孟时泽无声笑了笑,摇了摇头,拿着布洛芬缓释胶囊,倒好了热水,走到迷蒙的青年面前,撩了撩墨色的长发,“给你。”拉青年的手,展开,把药放了上去。“能自己喝吗?”

“能。”夏钰接下药,就着水喝了,又把剩下的对于他这种猫舌头来说有些过烫的水一滴不剩的喝干净了。

平铺直叙的,夏钰尽量让这句话不带任何感情,“水是烫的。”

太过平淡从容的眼神,让孟时泽失神片刻:“不会啊,刚刚好,你不是一向喜欢烫一点吗?”

“不喜欢。”自己是猫舌头,不喜欢喝烫的,不喜欢吃蛋糕,真的很腻人,不喜欢咖啡里放那么多方糖,他本来就不适合吃甜的…….

“哦,是吗?那我下次注意下。”孟时泽不在意得笑了笑,有些疑惑开口又问,“那你怎么都还喝完了,不是说烫吗?”从茶几上拿起了杯子,杯底只有几滴水。

很认真的答到,“是你给我的。”无论是什么,都是全权接受的状态。

孟时泽也晃了神,“今天我不去上班,陪你一天,好不好?”夏钰看着孟时泽装乖,有些柔软的头轻轻侧枕在他的膝上,乖巧粘人又无辜。

夏钰发散着思维想,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呢?

他可真会装啊。

装成一副深情的样子,高贵在上,谁也碰不到。

孟时泽的言语,行为,都被恶意的包装,像吊在驴子前的那根胡萝卜,想让驴跑的把戏罢了,看似就在眼前,实则远隔千里。

夏钰心口阵阵的抽痛,呼吸一窒,“先生,那份协议,你违约了吗?”他固执的想寻求一个答案。

意料之内的,“没有违约。”孟时泽拿了文件,端坐在沙发上,就在侧边,夏钰伸手就够的到的位置,太近了,也太远了,夏钰想。

状似无意的开口,“先生,在和我结婚之前你有过恋爱经历吗?”“如果不方便,也可以不用回答。”

“抱歉,很不方便。”孟时泽扶了扶眉,不太理解为什么一向乖巧温顺的妻子为什么今天说话像是带着冲,难道是因为发烧了?

瞥见夏钰泛着红的苹果肌,也的确不无可能。

“好。”夏钰了然的点了点头,像是回归了孟时泽所熟悉的温润柔顺的妻子模样。

………

中午的时候,太阳很暖很大,甚至于有些刺目了,夏钰抱着从书柜拿的诗集看,《沙与沫》。

是英文原文,好在夏钰英文学的不错,还是能看懂-

Remembrance is a form of meeting.

Forgetfulness is a form of freedom.

追忆是一种会面。

遗忘是一种自由。

……………

Strange,the desire for certain pleasures is a part of my pain.

真怪,渴望某些欢乐,正是我痛苦的一部分。

不自觉的默念了出来,忍不住有些发笑,不过大于笑意的眼睛的酸涩感先出来了,折了书页,随手放到茶几上。

偏头看着,他渴望的快乐,给他痛苦的,的确是同一个人。

“先生,中午我做饭好吗?”

孟时泽翻着文件,若有若无的应了声,“嗯。”

夏钰穿上围裙,简单做了两碗阳春面,窝了两个鸡蛋,窝的整状的那个鸡蛋被放进了先生的碗里。

脱下围裙,简单的收拾了餐桌,把饭端了上来,两个人相对而坐,吃了饭。

孟时泽正要找理由出去的时候,夏钰恰好洗完了碗,靠着门框,也不知道是不是孟时泽的错觉,总觉得小妻子的眼睛雾蒙蒙的。

“孟先生,也许你是违约了的。”夏钰的心里有种被剖开了的痛楚,非要把这个剖析干净。

孟时泽垂眼看着夏钰的动作,面色有些发冷,抿了抿唇,问:“哪里?”

夏钰一步一步的拉进和孟时泽的距离,直到走到他的跟前,昂头看着孟时泽这张对他来说已经熟悉了三年的眉眼,有些痴情,有些不舍,更多是坚定,“先生没告诉我,你的前男友。”

“前男友都是过去式了,而且,我们是协议结婚。”言语未尽之意,二人都了然,协议结婚,迟早是有个协议结束的期限的。

夏钰侧了侧身,修长的手指,指向主卧,“我看到了,那个被你仔细珍藏的,笔记本,也许也可以称它为日记本。”瞧瞧,被珍藏的,几年之后依然被很认真的收好,整理得,只是一个有关虞钦玥的日记本而已。

他送先生的生日礼物,周年礼物,先生却经常搞丢。

先生手上的素戒和他戴的很像,可甚至连款式都不是一样的,先生也经常弄丢。

真奇怪,这样容易丢三落四的先生,却能把几年前的日记本收的那样好,那样认真。

孟时泽的笑意淡了,拉出自己手腕处的红玛瑙手串,很亮的色泽,一看就知道是常常佩戴,常常摩挲的,和光洁的左手无名指形成鲜明对比,含糊其词地说:“嗯?”

夏钰努力回忆着笔记本里的内容,其实也不用刻意回忆,那些东西像是被无痕刻在了脑子里,压根不用去想,就一个接连一个的蹦出来了,“我看了里面的内容,其实是有些无法想象的,像先生这样的人,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害羞,也会胆怯,也会努力成为对方喜欢的类型。”

也许这就是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样子,不是永远的冷心冷情的模样,像是月亮堕入人间,也会沾染尘世的烟火气。

孟时泽明显极力压抑着情绪,但还是放低了声音,几乎示弱地说,“够了”。

夏钰被刻意挺直的脊背稍有松懈,他甚至有些恶意的想,你瞧,原来孟时泽你,也有这样的时候。

可是这种念头根本来不及升起来。

“吸烟很难受吧?第一次吸烟,让尼古丁侵占自己的肺部,打个转儿。”夏钰的眼神还是带着盈盈的水色,用柔顺的声音,娓娓道。

意料之中,没得到回答。

“您的初恋是个画家,喜欢画画,喜欢画你,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喜欢做什么呢?”夏钰做出疑惑的姿态,想着,也许他们会在绘画教室交换一个湿-漉-漉吻?也许他的初恋会在孟时泽光洁的脊背上作画?

反正不会像他与先生这般无所波动,哪怕结婚了,性-事也多半是平静而无波澜的。

夏钰不自然地摸了摸耳垂,尴尬地说:“抱歉,我不该问的,也许只是好奇心作祟,也许有嫉妒,先生,我不太明白,我也不想明白。”不明白什么,不想明白什么,夏钰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能真正说清楚。

孟时泽能清晰地看到他因注视而略垂下来的,密而卷翘的睫毛,依旧是新月似的眉以及他精致漂亮的唇形,与牙齿在下唇瓣上微咬出的白痕。

夏钰只觉得他的骨头在一点点颤动,心肺里氧气像是被吸了个干净,有些呼吸不上来,刚才强撑的一切都不过是假象,他没那么大度,他也不会那么咄咄逼人,他只想自己能看上去体面一点。

可是最后好像还是不行。

他又想起了《沙与沫》里面的句子

It was but yesterday I thought myself a fragment quivering without rhythm in the sphere of life.Now I know that I am the sphere,and all life in rhythmic fragments moves within me.

仅仅就在昨天,我觉得自己只是一块碎片,在生命的苍穹中毫无节奏地颤动着。如今我知道自己就是那苍穹,一切生命都是节奏分明的碎片,在我内心律动。

和那个人不同的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快停跳了,他的心脏已经不想工作了。

他已经得不到回答了,他看了眼孟时泽,还在看文件,如果不是手指攥紧,夏钰也不会注意到。

夏钰闭上眼睛,他甚至能够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太静了,他忍不住唤,

“先生”

“孟先生”

“孟时泽”

无一例外,没有一个称呼得到回答。

“你那么喜欢他,怎么还会找我这样一个劣质品当替身呢?”夏钰眼眶的湿意氤氲了很久,一时塌泄,像是坏了的水龙头,谁也控制不住。

孟时泽这才抬眼看他,夏钰看到孟时泽的眼里只有一个丑陋不堪的用眼泪求取一丝一毫注意力的小丑,除此之外,便是什么都瞧不见了。

“我发现,原来叫先生的名字原来也没那么难啊。”一道轻飘飘的叹息带着泪水的咸-腥味道被吐了出来。

“我遇见了一个人,特别像他,他是夏钰。”这句话被牢牢刻在了夏钰的心头。

忍不住发问,“我和虞钦玥,到底是有多像呢?”青年的剪影依旧好看,发尾有些垂落,落在耳边,夏钰没有去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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