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院内的空气瞬间凝固。牧云归的手指触碰到龙脊刀的刀柄,冰冷的金属质感让他瞬间清醒。面前四个黑虎帮众已经呈扇形散开,为首的刀疤脸手持一把鬼头大刀,刀刃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
“小子,别多管闲事。”刀疤脸啐了一口,”黑虎帮办事,识相的快滚!”
牧云归没有动,眼角余光扫视着院内的地形——左侧是马厩,右侧是厨房,后方是客栈主楼。柳如烟站在他身后半步,呼吸平稳得不像个面临危险的大夫。
“你们帮主找我何事?”柳如烟的声音出奇地冷静,仿佛在问诊一般。
刀疤脸咧嘴一笑:”去了就知道。上次你救的那个铁匠,害我们损失了五十两银子。帮主说,这笔账得算在你头上。”
牧云归微微侧头,低声道:”柳大夫,等会我拦住他们,你从厨房后门走。”
柳如烟轻轻摇头:”不必。你退后些。”
没等牧云归反应过来,柳如烟突然从药箱中掏出一个瓷瓶砸在地上。”砰”的一声脆响,瓷瓶炸裂,一团黄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闭气!”柳如烟一把拉住牧云归的袖子,拖着他向厨房方向冲去。
刀疤脸怒吼一声:”抓住他们!”但刚迈出两步就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流。其他帮众也好不到哪去,有的捂着眼睛原地打转,有的跪地干呕。
牧云归被柳如烟拽着穿过厨房,从后门钻入一条小巷。七拐八拐后,两人来到镇东头一间不起眼的小院前。柳如烟迅速打开门锁,将牧云归拉了进去,随即反手闩上门。
“你…”牧云归刚开口,就被柳如烟打断。
“先别说话。”她示意牧云归坐下,自己则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观察外面的动静。确认无人跟踪后,她才长舒一口气,转身面对牧云归。
“多谢公子相助,虽然没什么必要。”柳如烟取下药箱,动作优雅地沏了杯茶推给牧云归,”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吗?为什么找我?”
牧云归接过茶杯,没有急着喝。眼前的女子与他想象中完全不同——面对黑虎帮的围捕,她冷静得像个老江湖;而此刻沏茶的动作,却又透着大家闺秀的教养。
“我叫牧云归。”他直视柳如烟的眼睛,”是你祖父让我来找你的。”
柳如烟的手微微一颤,茶水溅出几滴。她放下茶壶,声音突然变得冰冷:”我祖父已经去世多年。你到底是谁?”
牧云归从怀中掏出那块刻有”柳”字的玉佩:”他说,你看到这个就会明白。”
柳如烟接过玉佩,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纹路。当她再次抬头时,眼中已噙满泪水:”他…他还活着?”
“三天前还活着。”牧云归声音低沉,”他救了我,但自己…”
“我明白了。”柳如烟打断他,迅速擦去眼泪,”不必多说。你带着龙脊刀,对吗?”
牧云归瞳孔一缩:”你怎么知道?”
“祖父在信中提到过。”柳如烟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木匣,”这是他留给我的信,说如果有一天有人带着龙脊刀和玉佩来找我,就把这个交给他。”
牧云归接过木匣,里面是一封泛黄的信和一张地图。信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但依稀能辨认出”龙脊山脉”、”古宗遗址”等字样。
“你伤得不轻。”柳如烟的目光落在牧云归的左肩上,”脱掉上衣,我帮你处理一下。”
牧云归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衣带。柳如烟看到伤口时皱了皱眉:”箭伤?已经感染了。”她麻利地取出银针、药粉和干净的布条,”会有点疼,忍着点。”
银针挑开化脓的伤口时,牧云归咬紧了牙关,但一声不吭。柳如烟的手法娴熟得令人惊讶,清创、敷药、包扎一气呵成,比军营里的军医还要利落。
“好了。”柳如烟收起药箱,”伤口不要沾水,三天后换药。”
牧云归活动了一下肩膀,疼痛感已经减轻大半:”多谢。你的医术…”
“家学渊源。”柳如烟淡淡地说,显然不愿多谈。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黑虎帮不会善罢甘休,今晚你就住在这里。我去准备些吃的。”
小院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前院是诊室,后院是生活区。牧云归注意到墙上挂着几幅人体经络图,桌上摆着各种药材和制药工具。这哪里是个普通大夫的住所,分明是个小型医馆。
晚饭很简单——粥、腌菜和几个粗粮馒头。柳如烟吃饭时很安静,动作优雅,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牧云归饿极了,但也尽量控制着不显得太粗鲁。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饭后,柳如烟突然问道。
牧云归放下碗筷:”去龙脊山脉,寻找古宗遗址。你祖父说,那里有关于龙脊刀的线索。”
“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你吗?”柳如烟的声音依然平静,但眼神锐利起来,”血影楼、黑虎帮、官府…甚至还有武林盟的人。你一个人,能走多远?”
牧云归握紧了拳头:”我必须去。牧家上下三十八口的血仇,不能就这么算了。”
柳如烟沉默片刻,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包袱:”这里面有些常用的伤药和解毒丸,你带着。另外…”她犹豫了一下,”我可以告诉你一条秘密路线,能避开大部分关卡。”
她展开地图,指着一条蜿蜒的虚线:”这条猎人小径很少有人知道,可以直达龙脊山脉外围。但之后的路,就得靠你自己了。”
牧云归仔细记下路线,心中充满感激:”柳姑娘,大恩不言谢。”
“不必谢我。”柳如烟收起地图,”祖父既然选择救你,自有他的道理。我只是完成他的嘱托。”
夜深了,柳如烟给牧云归安排了厢房休息。躺在干净的床铺上,牧云归却辗转难眠。今天发生的一切让他对江湖有了新的认识——黑虎帮的蛮横、柳如烟的机敏、还有那些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暗流…
窗外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牧云归立刻警觉起来,手摸向枕下的龙脊刀。借着月光,他看到几个人影翻过院墙,悄无声息地落在院内。
“搜!那小子肯定在这儿!”一个压低的男声响起,正是白天的刀疤脸。
牧云归轻轻起身,贴着墙边移动到门后。就在这时,隔壁房间的门开了,柳如烟手持一根银针走了出来。
“谁?”她故作惊慌地喊道,声音足够惊醒左邻右舍。
“闭嘴!”刀疤脸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去抓柳如烟。
银光一闪,刀疤脸突然惨叫一声,捂着手腕后退:”臭娘们!给我上!”
三个帮众一拥而上。牧云归再也按捺不住,破门而出,龙脊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寒光。
“小心!他有刀!”一个帮众大喊,但为时已晚。牧云归的刀已经架在了刀疤脸的脖子上。
“都别动!”牧云归厉声喝道,”否则我割了他的喉咙!”
院内顿时安静下来。柳如烟趁机退到牧云归身边,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根银针。
“好汉饶命!”刀疤脸颤抖着求饶,”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牧云归刀锋微微用力,一丝鲜血顺着刀疤脸的脖子流下。
“血…血影楼…”刀疤脸结结巴巴地说,”他们悬赏一百两银子抓你…我们帮主想赚这笔钱…”
牧云归心中一凛。血影楼竟然连黑虎帮这样的地头蛇都调动了,看来追捕的网越收越紧。
“滚!”他一脚踹在刀疤脸屁股上,”告诉你们帮主,再敢骚扰柳大夫,我烧了你们的黑虎堂!”
几个帮众连滚带爬地翻墙逃走。柳如烟立刻关上院门,脸色凝重:”我们得马上离开。黑虎帮不会就这么算了。”
“我们?”牧云归一愣,”你也要走?”
“你觉得我还能留下吗?”柳如烟苦笑一声,”帮派最重面子,今晚的事传出去,他们一定会报复。”她迅速收拾起药箱和几件必需品,”我跟你一起走,至少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不到一刻钟,两人就收拾妥当。柳如烟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衣裙,腰间别着个小皮囊,里面装满了各种药粉和银针。
“走后门。”她吹灭油灯,领着牧云归穿过黑暗的院子,”我知道一条出镇的小路。”
夜色如墨,只有几颗星星提供微弱的光亮。两人贴着墙根疾行,避开巡逻的更夫和醉酒的帮众。柳如烟对镇上的地形了如指掌,带着牧云归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最终来到镇外的一片树林。
“暂时安全了。”她停下脚步,微微喘息,”沿着这条小路走,天亮前能到下一个村子。”
牧云归望着黑暗中柳如烟模糊的侧脸,心中充满歉意:”连累你了。”
“不必自责。”柳如烟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江湖险恶,我早就想离开那个是非之地了。”
两人沉默地前行,只有脚下的枯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牧云归突然意识到,这是他逃亡以来第一次有人同行。虽然前途未卜,但肩上的担子似乎轻了一些。
“前面有亮光。”柳如烟突然压低声音,”可能是猎户的小屋,我们去看看。”
穿过一片灌木丛,一座低矮的木屋出现在眼前。窗户透出微弱的灯光,烟囱冒着袅袅炊烟。柳如烟示意牧云归留在原地,自己上前敲门。
“谁啊?”屋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赶路的,想借宿一晚。”柳如烟答道。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白发老者举着油灯探出头来。灯光下,牧云归看清了老人的脸——正是在山神庙给他金疮药的老樵夫!
“是你们?”老樵夫似乎并不惊讶,”进来吧。”
屋内简陋但温暖,火塘上炖着一锅野菜汤。老樵夫给两人各盛了一碗:”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牧云归警惕地看着老人:”前辈,您怎么会在这里?”
“我住这儿啊。”老樵夫呵呵一笑,”白天上山砍柴,晚上回来睡觉。怎么,你以为我是跟踪你的?”
柳如烟轻轻碰了碰牧云归的手臂,示意他放松:”老丈,多谢收留。我们天亮就走,不会给您添麻烦。”
“麻烦?”老樵夫摇摇头,”老头子一个人住,巴不得有人说说话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牧云归一眼,”你的刀法,练得怎么样了?”
牧云归心中一震。这老樵夫绝非寻常山野村夫,他到底是谁?是敌是友?龙脊刀在鞘中微微颤动,仿佛在提醒他危险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