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瓷片溅在冰冷的泥地上,酱色的汤汁渗进干土,洇开一团团难看的污渍。
李氏的影子被午后毒辣的太阳拉长,像一根黑色的楔子,死死钉在柴房门口。
她捏着银簪的手在抖,指甲掐得掌心发白,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不知廉耻的东西!我苏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她骂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那话像淬了毒的针,扎在苏晚晴心口。
她本就苍白的脸又失了一层血色,扶着门框的手指收紧,指节泛出青白。
“娘……”
她的声音很弱,被蝉鸣一搅就散了。
“是我饿了,是我让他做的。”
这是苏晚晴第一次当着李氏的面,为林浩说话。
李氏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又像是被这句辩解彻底点燃了怒火。
她冲进柴房,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女儿。
苏晚晴一个踉跄,撞在柴火堆上,干枯的树枝划破了她的手背,渗出细小的血珠。
“你还护着他?你被这野种灌了什么迷魂汤!”
李氏随手抄起一根手臂粗的柴火棍,指着林浩的鼻子。
“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败坏门风的畜生!再把你这不知好歹的丫头关起来,看你们还怎么勾搭!”
那根柴火棍裹着风,当头就朝林浩砸了下来。
林浩没躲。
他侧身一步,稳稳站在了苏晚晴身前,用后背硬生生扛下了这一棍。
“砰”的一声闷响,像是砸在了一块厚实的木板上。
林浩的身子晃了晃,后背火辣辣地疼,但他站得笔直。
他转过身,对上了李氏那双喷火的眼睛。
他的声音很平,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让柴房里原本燥热的空气瞬间冷了下来。
“她有病,身子受不住你这样闹。”
李氏愣住了。
她嫁进苏家二十年,打骂过的下人数都数不清,从未有人敢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一个赘婿,一个连族谱都上不了的野种,竟敢拦她?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李氏气得浑身发抖,举起柴火棍又要砸下来。
“你给我滚开!今天我非要教训教训这个不孝女!”
柴火棍还没落下,手腕就被人攥住了。
林浩的手像一把铁钳,力气大得惊人。
李氏挣扎了两下,手腕被捏得生疼,那根柴火棍“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你……你敢动我?”
李氏的嗓音变得又尖又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苏敬亭!你这个死人!你快出来看看!你招的好女婿要打死我了!”
她的哭嚎声传遍了整个后院。
脚步声由远及近,苏敬亭黑着脸冲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碎碗,看到被推倒在柴堆里的女儿,看到状若疯癫的妻子,和那个攥着妻子手腕、脊背挺得笔直的赘婿。
“这……这是在做什么!”
苏敬亭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
李氏一见丈夫来了,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哭得更凶了。
“你问他!你问问这个好女婿!”
她甩开林浩的手,指着他和苏晚晴。
“他们在柴房里偷着开火,做些不清不白的东西吃!我不过是说了两句,他就要动手打我!晚晴也被他教坏了,帮着外人顶撞亲娘!这日子没法过了!”
苏敬亭的脸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先是看向林浩,然后又看向女儿。
苏晚晴扶着柴堆站起来,手背上的血痕格外刺眼。
她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苏敬亭的心猛地揪紧了。
他的视线落在地上的污渍上,一股浓郁的酱香味还未散尽,钻进他的鼻腔。
这味道,他并不陌生。
福满楼的招牌阳春面,就带了这么一丝若有若无的辣意。
可福满楼的面,汤头油腻,晚晴的身子根本沾不得。
他又看了一眼女儿的脸。
虽然被吓得惨白,但那唇边,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病态之外的红润。
那是喝了热粥、吃了热面才有的气色。
“够了。”
苏敬亭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李氏的火头上。
他走过去,扶起苏晚晴,用袖子擦了擦她手背上的血痕。
“回房去。”
他没看李氏,也没看林浩,只是扶着女儿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停下脚步,头也没回。
“林浩,把这里收拾干净。”
“老爷!”
李氏不甘心地叫了一声。
就这么算了?
不打不骂,连句重话都没有?
苏敬亭终于回过头,他盯着自己的妻子,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失望。
“你还想怎么样?非要把晚晴气出个好歹来,你才甘心?”
说完,他扶着不住咳嗽的苏晚晴,消失在西厢房的拐角。
柴房里,只剩下李氏和林浩。
李氏死死地瞪着林浩,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可最终,她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一甩袖子,也走了。
偌大的柴房,瞬间安静下来。
林浩缓缓蹲下身,后背的剧痛一阵阵传来,他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伸手去捡地上的碎瓷片,指尖却触到了一个温软的东西。
是一方手帕。
月白色的素面杭绸,角上绣着一枝小小的、含苞待放的莲花。
是苏晚晴的。
他把手帕攥在掌心,那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他将碎瓷片一一捡起,用破布包好,又拿来扫帚,将地上的狼藉清扫干净。
做完这一切,他才靠着墙壁坐下,慢慢展开那方手帕。
就在这时,脑海里那道熟悉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检测到宿主维护家族成员,化解家庭冲突,触发特殊奖励。”
“奖励‘家和万事兴’食谱一份,附赠‘安神汤’药材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