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如果你正在寻找一本充满奇幻与冒险的玄幻脑洞小说,那么《灭世反派我只想种田》将是你的不二选择。作者“东北马哥”以细腻的笔触描绘了一个关于陈空尘的精彩故事。目前这本小说已经连载,喜欢这类小说的你千万不要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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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绝对的冰冷。
不是雪山上万年不化的那种寒,而是带着一种非人质感的、钻进骨髓深处的机械寒意。这寒意像条毒蛇,缠上意识的同时,粗暴地开始烙印信息。
“身份载入确认。终极节点——【幽冥圣主·安魂】。”
“灵魂适配度,99.9%。”
“权限授予:最高。”
“绑定完成。”
“初始任务:【万灵惊怖】——释放威压,宣告降临。倒计时:三息。”
嗡——
最后的“三息”落下的瞬间,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陈空尘的灵魂深处,又在亿万分之一刹那爆开。
视野骤然被撕裂!肉身的存在感完全消失,只余下铺天盖地的、璀璨到极致又冰冷到极致的星光洪流。
那不再是眼睛看到的光。它直接烙印在意识本源上。
他“悬浮”于无垠的星空深渊之上,下方,是两块广袤无比的大陆轮廓,一块漆黑如墨,仿佛凝固的污血与绝望,散发着令人心神俱裂的恐怖压迫;另一块稍微明亮些,却被密密麻麻的丝状暗影缠绕、啃噬,如同被霉菌覆盖的腐坏果实。
黑色大陆之上,无数难以名状的磅礴意志正从无尽沉眠中惊醒,带着茫然与深入骨髓的恐惧,向着星辰虚像的方向瑟瑟发抖。
“嗡——”
整个黑色大陆发出不堪重负的低鸣,厚重的大地裂开深渊般的伤口,黑色的火焰喷涌燃烧。苍穹哀鸣,血云翻腾如末日海啸。一只巨大到遮蔽半边大陆的血色竖瞳虚影在云层中缓缓睁开,其中流淌的是纯粹至极的毁灭意念。
而那所谓的明亮些的大陆上,那覆盖其上的暗影骤然僵直、凝固,然后疯狂地涌动、膨胀,无数扭曲的尖啸和嘶吼跨越无尽虚空冲击而来,那声音里全是无边的恐慌与刻毒的诅咒。
陈空尘的意识在无上的冰冷力量中近乎冻结,像一滴被卷入星际风暴的微不足道的水珠。宏大到了荒诞的星辰祭坛、那充斥天地间的惊怖意志、以及体内那骤然苏醒、如同宇宙黑洞般要将一切物质与光线都彻底吞没的恐怖力量……这一切都在宣告一个事实——
“宿主,你的命运是作为终极反派,开启万界终末的纪元。”
系统无机质的电子音平稳地陈述着,冰冷得没有一丝起伏,每一个字都像是烙印灵魂的诅咒。
毁灭世界?
陈空尘的意识深处,最后一点属于自己的念头,倔强地挣扎着蹦了出来:开什么玩笑!种田的种子我还囤了一大包!
他用力地想闭眼,想吼回去,想把这该死的破系统从脑子里挖出来砸个稀巴烂。
然后,他猛地睁开了……真正的眼睛。
寒意,如同实质的冷潮,瞬间裹挟住身体。
脚下传来冰凉坚硬的触感,是某种光滑无比的黑曜石。浓郁到化不开的、夹杂着硫磺腥气的灵气沉甸甸地压迫着肺腑。入眼是一个无法想象其边际的、高耸如通天神柱的巨大殿堂。
穹顶没入黑暗,无数苍白如骨的火烛无风自动,悬挂在虚空。烛火摇曳投下巨大诡异的影子,在深黑如玉的四壁和支撑着穹顶的、由扭曲骸骨堆叠而成的巨柱上无声地蠕动,仿佛活物。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蔓延。视线所及之处,是看不到边的阵列。形貌各异的存在如同沉默的雕像,无声地跪伏在地。幽绿、猩红、惨白的眼瞳密密麻麻,像一张由死亡星辰织就的巨大罗网,穿透冰冷稀薄的空气,死死聚焦在他身上。
敬畏如海,恐惧如山。
【幽冥圣主·安魂】。他们心中的万魔之巅,万恶之源,此刻就在他们眼前降临。
陈空尘低头,目光略过自己身上华美妖异到令人目眩的黑色袍服,袍角的暗银纹路如同流淌的熔岩,最终落向脚下石砖地面。
石缝里,一棵孱弱的草芽顽强地挺立着,绿得那样格格不入,却又那样生机勃勃。
他感觉那冰冷的星辰虚像还残留在他眼底的灼痛感一点点退去,一种属于“陈空尘”、而非那什么鬼【安魂】的本能冲动,压过了一切对环境的惊悚和对身份的不适应,异常坚决地苏醒过来,如同溺水者渴望空气——
得浇水了。种子……我的种子……
一股清甜馥郁的香气突兀地闯入鼻腔,强势地驱散了硫磺的腥气和浓郁的魔息。
脚步声,轻盈得如同雪片飘落,由远及近。
黑压压的跪拜者阵列,仿佛被无形的巨大神祇之手分开一条空阔的道路。两道身影沿着这条敬畏之路缓缓走近。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个女子。
仅仅是一个模糊的身影轮廓,便足以倾尽世间所有妖艳与危险的定义。墨玉般的长发用一根造型奇诡的骨簪随意挽起,几缕发丝垂落,衬得那截雪白的脖颈惊心动魄。莲步轻移间,贴身的黑色长裙下摆迤逦划过冰冷的地面,裙摆仿佛由液态的夜凝结而成,其上流淌着若隐若现的星河碎芒,每一次裙角拂动,都仿佛有星辰在其中寂灭又重生。
她双手捧着一只狭长的玉匣。匣子通体是由整块毫无杂质的灵翡雕琢而成,玉质温润得仿佛凝聚着月光本身。仅仅是这样捧着,就有一种让人心魂摇荡、仿佛要溺毙其中的强大生命气息从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与这死寂的大殿形成刺目的对立。
她的目光始终低垂,只看着手中玉匣前的地面,那恭敬的姿态犹如壁画中最虔诚的圣女。但当那道目光终于恭敬无比地抬起,落在陈空尘身上时——
嗡!
陈空尘的脑袋里仿佛突然被塞进了一颗烧红的铁核!无法言喻的剧痛!好像有千万根针扎进眼球,又顺着视神经一路烧向大脑深处!视野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眼前女子绝美的容颜和妖娆的身形瞬间虚化扭曲,几乎被一片血色的、散发着无尽恶意的混乱符号所取代!那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威压和警告?属于这个叫紫霄的永夜殿左使的威压?!
就在陈空尘以为自己眼球要爆开或者灵魂会被某种力量撕碎的瞬间,一股冰冷而霸道的意念猛地从他身体深处——或者说,是从那个该死的系统深处——炸开!
“蝼蚁。”
两个字,带着碾碎星尘的漠然,如同至高天神的律令。那股针扎般的灵魂压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女子的眼中再无一丝试探或其他情绪,只剩下刻入骨髓的纯粹敬畏,甚至能捕捉到一丝迅速消退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骇然。
【警告:检测到轻微敌对灵魂窥探。被动威慑机制已触发并压制。】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陈空尘的心脏还在咚咚狂跳,后背冰凉一片。他几乎控制不住想把视线移开。
“属下紫霄,恭迎圣主天颜重临。”女子的声音如同珠玉滚动,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颤余韵,她缓缓躬身将玉匣呈起,“此乃冥河之下血煞孽海核心孕育万载的一点【先天原初神血】,内含造化生灭之玄机,奉于圣主,恭贺圣驾。”
神血?能吃吗?闻着倒是比食堂那些化肥催熟的西红柿味正点多了。
一个念头突兀地从陈空尘刚刚经历灵魂震荡的混沌思绪里冒了出来。
几乎同时,另一侧脚步声轰然迫近,带着铁与血碾碎的沉重感,空气都为之一滞。
“咚!”
一个雄壮如上古魔兽的身影直接单膝砸地跪下,那沉闷的响声震得陈空尘脚下仿佛都晃了晃。来者全身笼罩在一副狰狞无比的暗沉骨甲之中,骨缝间缭绕着猩红的血气。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同实质的浪潮扑面而来,让陈空尘胃里猛地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失态。
这味儿,比他们村头杀年猪的现场还要冲上一百倍。陈空尘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检测关键角色:‘血屠’。】
系统自动弹出的身份信息冰冷而无情。
“禀圣主!”自称血屠的巨汉声音像是生锈的刀片在刮骨头,带着一种嗜血的狂热,“三日前,盘踞在幽鬼山脉南麓的‘青云宗’,其宗主与三位长老桀骜,竟敢口出秽言,污蔑圣主您……已尽数伏诛!其宗门上下,鸡犬未留!”
血屠猛地抬起头,那张被骨面罩覆盖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燃烧着凶戾血焰的巨瞳。他如同渴望主人嘉奖的猛犬,语气兴奋得近乎扭曲:
“总计一百三十二口!神魂尽绞!圣主!属下将他们山门主峰上的巨大‘青’字碑,刻成了……刻成了一个大大的‘死’字!立在尸山之上!哈哈!这下界诸界的蠢货们,该知道……呃?”
血屠狂热如火的报告戛然而止。那双燃烧的血瞳里,凝固的情绪如同岩浆遭遇了亿万年冰原的极寒冻结。
不止是他,连始终保持绝对恭敬姿态的紫霄,那捧着玉匣、纤细白皙的手指也极其细微地抖了一下。整个死寂大殿中,那些密密麻麻跪伏着的魔物,它们的姿态不变,但那些投射在地上的、无声蠕动的巨大影子,刹那间凝滞如铁铸。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
所有可移动的粒子都被死死冻结,所有非存在的暗影都匍匐着颤抖。
因为那位立于骸骨王座之前的黑袍圣主……
根本就没在听!
那象征着万物终焉的圣主,正微蹙着眉,专注地盯着摊开在自己眼前的——掌心?
血屠庞大的身躯僵硬得如同一块被遗忘在地底的顽石。猩红的气血在骨甲下躁动奔流,却又被一种源于生命本能的恐怖威压死死镇压,不敢有丝毫外泄。他那颗向来只被杀戮与毁灭欲望填满的“心脏”(如果那东西也算的话),此刻被一种陌生又强烈的荒谬感穿刺着。
圣主……在干什么?莫非那卑微的青云宗蝼蚁里,还藏有什么隐世大能的遗宝,需得圣主亲自推演破解?
就在这连时间都死掉的寂静中,紫霄如蒙大赦,极其恭敬地垂首,姿态无可挑剔地将那支承载万载神血的玉匣小心翼翼地放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没有发出丝毫多余的声响,如同最精妙的影子,无声地退至跪着的血屠身后半步的位置。只是那张绝美的脸庞上低垂的眉眼间,一丝极淡的、近乎无法捕捉的困惑悄然升起,随即又被更深沉的敬畏淹没。
陈空尘的注意力终于从掌心的泥垢纹路上恋恋不舍地抽离,这大殿实在冷得像个大冰窖,连虫子都懒得待,估计院子里的土温应该够种子发芽了……等等!
他猛地扭过头!
大殿深处,王座之旁,一盆造型诡异的盆栽占据了极其显眼的位置。花盆通体漆黑,上面布满某种类似痛苦人脸或挣扎手脚的浮雕,仿佛是无数在绝望中凝固的灵魂外壳铸造而成。盆中泥土亦是黏腻诡异的暗红色泽,仿佛浸透了亿万生灵的腐血。唯有一棵植物,它仅存的、虬曲如枯爪的枝干顶端,艰难地顶着一片指头大小的、灰败得毫无生气的嫩叶,如同在无尽痛苦地狱中挣扎的一点即将消逝的孤寂希望。
那叶尖耷拉着,叶片边缘已经卷曲焦黄,奄奄一息,像是下一秒就会彻底枯死。
太惨了!
身为一个把阳台泡沫箱子种满瓜果蔬菜的男人,陈空尘对这棵植物垂死状态的本能判断压倒了对于这邪异花盆的生理性不适。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他那双黑沉如同深渊的双瞳骤然锁定了刚刚被放在地上的那只灵翡玉匣。
神血?营养液?
思路毫无障碍地对接上了。
只见这位永夜殿无数妖魔心中至高无上的恐怖源头,忽然动了。
无视了单膝跪地、等待审判或者嘉奖的血屠。
无视了身后无数无声膜拜的身影。
他甚至屈尊弯了一下腰,修长苍白的手指以一种近乎理所当然的姿态,轻巧地拾起了那支散发着撼动天地生命气息的【先天原初神血】玉匣。
然后,在紫霄瞬间凝滞如水晶的瞳孔倒影中,在血屠几乎要喷出实质惊火的巨瞳注视下,在无数凝固得如同石雕般的永夜殿部众惊骇欲绝的灵魂感知里——
他们的圣主,姿态随意得如同在家给盆栽浇水。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灵翡被轻易捏碎的轻响,在死寂的大殿中不啻于混沌惊雷炸裂!
浓郁到形成实质霞光的绛红色神血,带着亿万星辰生灭的气息,如同天河倒灌,径直泼洒向那造型邪异花盆中那株濒死的枯枝。
嗤嗤嗤——
神血接触血色泥土的瞬间,竟然冒起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块被强酸腐蚀消融的白烟!盆中干涸的血泥贪婪地吮吸着这无上神物,那株濒死的虬曲枯枝猛地一颤!顶端那片灰败欲凋的嫩叶,如同最精良的绿髓,在紫霄无法理解的目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灰黄,舒展开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生机沛然的翠意瞬间染透了这片小小的叶子,仿佛初春破土的第一抹惊艳。
一股精纯、自然、充满造化的生命气息,首次毫无杂质地在这象征着绝望与终末的永夜主殿中弥漫开来。
陈空尘盯着那片彻底舒展翠绿起来的小叶子,几不可查地舒了口气。
还行,见效快。
然而下一刻,冰冷的提示音在他脑中炸响:
【强制任务更新】
【任务名称:血浸青岚】
【任务要求:屠灭青岚界所有修士。鸡犬不留,神魂尽碎。】
【任务时限:三十天】
【失败惩罚:神魂印记消融,真灵永囚无间。】
紧接着,虚空微微扭曲,一道冰冷死寂的黑芒凭空出现,悬停在他面前。那是一柄外形极为简约古朴的刀,通体无锋无光,只有一种吞噬万物的绝对死意,从每一个最细微的结构中流淌出来。它周围一尺内的空间都在无声地湮灭、重组、再湮灭,循环往复,仿佛一个永恒的微型炼狱。
【任务预支奖励:终焉之刃·弑神(劣化仿制品)】
陈空尘:“……” 他看着那行杀气腾腾的任务描述,只觉得牙根子发酸。杀光一界的修士?这他娘的还没村里三叔刨一亩自留地花的时间长呢!
他的目光掠过那柄悬浮在面前、不断湮灭周围空间的死寂黑刀。
刀身无光无华,偏偏散发着一股斩灭天地法则的恐怖韵味。
【终焉之刃·弑神(劣化仿制品)】:系统标注得倒是坦白。可在场的魔头们不知道。当这把刀出现的刹那,整个永夜殿的时光都仿佛被冻住了!无穷无尽的死气如同爆发前夜的火山熔岩,虽被压制,却狂暴地冲击着每一寸空间。那些悬挂在虚空、燃烧苍白骨火的巨大烛台猛地一暗!仿佛瞬间被吸走了部分光源!更远处,那些跪伏的、身形狰狞的存在,它们身上翻滚升腾的魔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制,死死贴在体表,连那些扭曲蠕动的影子都像挨了重重一脚,刹那间僵如铁石!
王座之旁的血盆枯树猛地停止了挣扎般的扭动,那片刚刚舒展翠绿的新叶都蔫嗒嗒地垂了几分。仿佛连它都承受不住这把刀带来的恐怖压力。
紫霄感觉自己浑身血液似乎要停止流动,被无形冰针刺穿的骨髓深处发出哀鸣!她极力控制的呼吸瞬间屏住,那低垂的眼眸中是无法掩饰的惊悸。那是源于生命层次被彻底碾压的终极恐惧!
血屠庞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他引以为傲的魔躯骨架下一秒就要散开。他原本燃烧着猩红凶焰的巨瞳深处,那火焰骤然熄灭大半,余下的火苗跳动得虚弱且迷茫,带着婴儿初醒般的呆滞和发自灵魂的颤栗。
那柄刀悬浮在那里,就像一个黑洞。它没有展露任何杀意或者锋芒,仅仅只是静静存在,便已是万灵寂灭的宣告!它宣告着绝对的死!没有痛苦,没有过程,只有彻底的、冰冷的、法则层面的终结!任何靠近它的意志都似乎在瞬间走向凋零。
唯有陈空尘。
他盯着那把刀看了几秒。
刀身微弯,弧线流畅……用来割草的话,弧度刚刚好,比柴刀还省力,看着也结实。
念头一起,几乎是出于某种对农具的天然信赖感,他的手自然而然地伸了出去。
“圣主!不可——!”紫霄那清冷如珠玉的声音第一次失态,带着撕裂般的惊惧脱口而出。她的知识,她的理智,她无数次目睹过触摸神物而被法则彻底抹除的惨状,都在疯狂尖叫!终焉之刃!这是天地间最接近“死”本身的概念具现!圣主固然无上,可随意触碰这等凶物,即便只是仿制品……
晚了。
陈空尘修长白皙的手指已经握住了那冰寒刺骨、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刀柄。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足以令万界基石为之震荡的恐怖波动猛地从刀身爆发!
嗤——嗤嗤——!
他手指与刀柄接触的皮肤上,瞬间亮起一片细密繁复到极致的黑色纹路!那是湮灭一切的刀意在反抗!在排斥!试图将敢于触碰它的血肉之躯彻底分解为虚无!
但——
纹路仅仅闪烁了一刹那,便如同遭遇洪炉的冰雪,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柄古拙的死寂黑刀在他手中温顺下来,如同村汉手中磨了数十年的柴刀,服服帖帖。
陈空尘随意地掂量了两下,重量趁手,重心平衡。
他无视了所有呆滞如木偶的魔物们,拿着这柄能轻易斩断法则的弑神刀,在紫霄和血屠呆若木鸡的注视下,转身走向王座之后那片散发着惊人魔气的灵药田。
田里那些价值足以让真仙流涎的魔草灵药正张牙舞爪,试图侵占旁边一小块刚被翻整过、泥土湿黑的空地。几棵顽强的杂草已冒出头。
陈空尘皱了皱眉。
镰刀就得有镰刀的觉悟。
他对着那块空地边缘肆意生长的几丛荆棘杂草,抡起终焉之刃·弑神(劣化仿制品),用着和当初砍他老家房后野竹时一模一样的姿势和力度,斜斜地挥了下去。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毁灭一切的光芒。
一道极细、极淡、仿佛只是光线下阴影变幻的黑色线条,贴着泥面平平扫过。线条掠过之处,所有纠缠在一起的韧性荆棘、根系深扎于魔土的杂草、以及那些溢散出来试图抵抗的浓郁黑紫色魔气……
消失了。
如同从未存在过。
地面上只留下一条平整无比、光滑如镜的切割面,断口处呈现出一种虚无的纯黑色泽,连泥土都仿佛被“死”的概念永久凝固在那一个瞬间。
陈空尘看着被整理干净的土地边缘,满意地点点头。
“凑合。”
*
巨大的水晶球悬浮在永夜殿侧殿的穹顶之下,表面光滑如镜,映照出远方一片被染成青绿霞光的破碎结界,以及潮水般翻涌而来的无数光点——那是无法计数的身影、飞舟、法宝汇聚成的恐怖洪流,正在疯狂冲击玄元界边缘的最后壁垒。
侧殿中央,巨大的墨玉石台上,精细到极点地堆叠着黑白两色的玉石棋子。
白如玉髓,代表玄元界。黑如深渊的墨曜石,代表青岚界。
此刻,代表青岚界的黑棋以绝对优势排布,已经将代表玄元界的白棋逼退到了石台最核心、象征永夜殿范围的一片区域。
一股无形的肃杀与决绝在整间侧殿内弥漫。无数永夜殿的高阶魔将、隐修长老无声地肃立在石台周围,空气凝重如同灌了铅水。
“青岚界的太虚破天梭……”一个笼罩在紫雾中的沙哑声音低语,如同用指甲刮过棺材板,“还有焚墟熔炉……这次是倾界之力来攻了。”
“他们的万圣诛魔大阵已抵近结界缝隙!”另一个形如披着褴褛斗篷的枯骨将领发出灵魂摩擦般的尖啸,“圣主……圣主为何还无谕令降下?!”
无数猩红、幽绿、惨白甚至虚无的眼眸里,都翻滚着难以抑制的焦躁。毁灭万界的圣主自降临以来,所行所为都如同一个无法解开的谜。神血养花,弑神刀除草……他们这些追随者,在无上的力量与意志面前,只剩下纯粹的敬畏和服从。
但外面,是足以毁掉他们整个根基的战争!
突然,侧殿边缘,一道轻微的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湖面的石子。
是左使紫霄!
她无声无息地穿过重重凝滞的气息,来到主座前方不远处。她微微低着头,姿态无可挑剔。
“何事。”一个苍老得仿佛来自大地核心的声音在主座上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那是永夜殿轮值的太上长老“冥骸”。
紫霄甚至没有抬头去看那主座。她的神识牢牢锁定了她刚刚带来的那盆东西。
那花盆造型依旧邪异,布满痛苦灵魂的浮雕。但此刻,盆中泥土不再是暗红,呈现出一种深沉的黑曜石色泽,散发出淡淡的、近乎神物本源的灵机。盆中那株植物更是巨变!虬曲枯槁的主干粗壮了十倍不止,如同虬龙盘踞。在其顶端,竟绽放出三片巨大的莲叶!莲叶并非普通青绿,而是一种流转着混沌星芒的玄青色,边缘流淌着细微的、仿佛世界诞生时那第一缕光的金色泽,每一片都覆盖着一层若有若无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薄薄灰气。
【先天原初神血】浇灌,终焉之刃肃清混沌魔气的余威波及……这盆原本奄奄一息、被当做象征性装饰的玩意儿,在种种机缘巧合和至高伟力的无意眷顾下,竟发生了某种连紫霄也无法理解的、接近本质的跃迁!
冥骸长老那团人形混沌雾气下,似乎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如同骨骸错位的咯吱声。
紫霄只是沉默地垂着目光,盯着那三片莲叶下方,主干侧面突兀冒出来的……一根侧枝?
那侧枝极短、极细,呈现出一种营养不良的淡黄色。偏偏,就在这根细小得可以忽略的枝丫顶端,顶着一个婴儿拳头大小、表面青白相间、圆鼓鼓的东西。
水瓢?
那……难道不应该是个发育受阻的莲苞吗?!
一丝难以形容的、极其微妙的情绪从紫霄那古井无波的眼底深处掠过。她维持着最恭谨的姿态,声音清冷平静:
“圣主……新赐,令置于此间‘乾’位。”她指了一下巨大墨玉战棋台对应的某个角落,“以备……不时之需。”
赐瓢?
侧殿内那股决绝紧张的战争气氛,被这个诡异绝伦的指令彻底劈出了一条深深的缝隙。
无数隐晦的目光像探针一般射向那盆奇异的植物,以及那个长在主干侧面、显得如此突兀的……水瓢?
就在这时——
轰隆!!!!
水晶球中,青绿霞光的破天梭终于撞碎了最后一片如蛛网般的黑色结界!
如同堤坝决口!无边的、燃烧着青焰的灵力洪流,裹挟着密密麻麻的修士、庞大的战争法器、遮天蔽日的飞舟法宝,发出震动小界的轰鸣,向着玄元界、向着永夜殿核心区域的方向,如同灭世的洪流,决堤而下!
万界崩碎的序幕,在他们眼前轰然拉开!
侧殿内原本凝滞的气息骤然绷紧!无形的杀意如同无数根钢弦被拉至极限,绷绷作响!石台上的黑白棋子瞬间躁动起来!
“杀阵!”那披着褴褛斗篷的枯骨将领猛地抬起手,只剩下白骨的五指间凝聚起一团压缩到极致的空间风暴!
“以吾真骨,熔铸界碑!”冥骸长老的声音骤然变得犹如裂帛,其主座之上翻涌起漆黑的、足以腐蚀位面法则的腐朽云团!
“死!”一个赤红如血的魔影咆哮着,身体迅速膨胀开来,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痛苦扭曲的符咒!
每一个永夜殿的至强者都在准备,准备迎接这场倾界之战的初始狂澜!
然而,就在第一缕青岚界修士狂暴狰狞的神念如同实质的钢针,即将刺破空间壁垒,直抵永夜殿核心深处的那千钧一发之际——
轰——!!!
整个侧殿,不,是整个由无数法则交织固定的永夜殿核心空间,毫无征兆地剧震了一下!
并非爆炸的冲击,更像是……一头沉睡了亿万载、终于被什么东西深深刺痛了的混沌巨兽,在宇宙深渊的最底层,毫无预兆地、暴躁地翻了个身!
这震荡来得太突兀,太剧烈!远超在场任何强者对空间法则的认知极限!
噗!
几个心神激荡、正全力提聚功法的长老猛地喷出颜色各异的液体或烟气,法术反噬瞬间冲击神魂!
那操纵水晶球的法器光芒倏然熄灭!石台上刚刚还按棋路运转的黑白棋子噼里啪啦爆裂、崩飞、散落一地!
正在蓄势待发的枯骨将领动作僵在半空,眼眶里的灵魂之火疯狂跳动!那压缩的空间风暴像被戳破的气球般噗地消散!
刚刚膨胀的赤血魔影更像是被无形的巨锤当头砸中,猛地缩小回人形,面色惨白如纸!
只有笼罩在无尽混沌中的冥骸长老,其雾气剧烈地翻涌了几下,堪堪稳住主座没有溃散。
巨大的震动持续了不过一瞬,便奇异地归于平息,快得如同幻境。
死寂。
侧殿内只剩下棋子爆裂后细微的碎响,以及无数粗重而压抑的喘息。
“圣主……圣威浩荡……”枯骨将领的声音颤抖着,仿佛刚刚从噩梦中惊醒。
“定是圣主……圣主以无上伟力撼动了万界根基,震慑敌军!”赤血魔影嘶哑地吼出来,不知是解释给他人听,还是在说服自己。
没有人怀疑。这震荡之中蕴含的无意识威压,如同天倾之重,超越了他们的理解范畴。能瞬间震动整个界域法则空间,除了那端坐王座、视万灵为尘土的圣主,还能有谁?
唯有紫霄。她低垂的眼睑下,瞳孔骤然缩到了针尖般大小!
震动发生前的刹那,她捕捉到了一丝极为极其极其微弱、混杂在即将来临的毁灭气息洪流中、几乎会被忽略的情绪残留——
心疼?不,是痛惜!纯粹的、如同农夫看着自己田地被砸烂的那种焦急和恼怒!
那情绪……是从圣主所处的核心王座方向泄出……不!那源头,似乎更近!非常近!强烈、真实、没有半分作伪的可能!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向那盆被自己带来的莲……以及那个挂在侧枝上、青白相间的圆鼓鼓水瓢。
震动停歇之时,那个水瓢……好像……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嗡——!
冰冷刺骨的杀意再次卷土重来,比之前更加狂暴!
青岚界的修士大军如同彻底挣脱束缚的恶兽,带着碾碎一切规则与生命的磅礴气势,终于实实在在地、浩浩荡荡地踏入了玄元界!
永夜殿核心深处,那片被无上伟力单独割裂出来的空间——圣主的庭园。
这里本该是汇聚万界污浊负面能量的核心,然而此刻空气中弥漫的,却并非刺鼻的腥气或浓得化不开的魔意,而是……
泥土被新翻过、带着微微草木清香的潮湿气息,以及一种被晒干的玉米秸秆特有的、混合着阳光与微尘的干净焦香。
就在这片堪称“净土”的空地边缘,陈空尘的身影猛地僵住。
他刚费了大劲挖出来的、整整齐齐的几垄玉米地……没了。
精心点下去、每天都惦记着浇点水的玉米种子,连同那一小块刚冒出星星点点绿意、充满了生命希望的嫩芽,全都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硕大丑陋的、如同陨石坑般的巨坑。焦黑色的泥土带着被高温瞬间熔化的琉璃光泽,翻卷裸露出来。新鲜的、湿乎乎的黑土此刻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一股股刺鼻的硫磺硝石味。
无数散落断裂的兵器碎片、扭曲变形的法器残骸、以及黏腻猩红、散发着微光的污血,像垃圾一样洒满了整片被糟蹋得一塌糊涂的地表。那些污血尤其恶心,渗入泥土里,原本肥沃的黑土都变得像坏掉的臭泥鳅汤一样,冒着泡,泛着诡异的紫黑光泽。
一只被踩扁、深陷在污血和焦土里、还沾着点玉米苗碎屑的——水瓢。
就那一只!昨天才在库房里翻出来的,刷了好几遍才干净!
陈空尘的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他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名火,混合着说不出的憋屈和心痛,如同岩浆倒灌,瞬间冲到了顶门。
嗡!
无形的风暴以他为中心猛地炸开!
他身后那片好不容易精心打理过的、刚刚长出青翠嫩苗的灵蔬区域,刹那间化为肉眼不可见的粉末,连同空气都扭曲变形,所有光线都被强行吞噬!那柄随意插在田埂边的弑神刀发出一阵微不可察的哀鸣,刀身周遭湮灭空间的范围骤然扩大又收缩!
所有感官在这一刻都被剥夺,唯有眼前那一片被彻底毁掉的心血!
妈的!
老子伺候了几个月的苗!就这么没了!
他甚至忘记了这是哪里,忘记了系统,忘记了那个狗屁圣主身份。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抄起那只深陷在污泥血泊中的、唯一的幸存水瓢。瓢身冰冷,沾满了黏腻的污物,但瓢柄被他捏在手里时,仿佛感受到了主人那极端的怒火,也跟着微微震颤起来。
视线尽头,天际线上,青岚界修士的战争集群正如同翻滚压城的暴虐黑云,无数法宝的光芒照亮了小半片天空!巨大的破天梭残骸如同折断的巨兽骨头插在远方的山脉上,而密密麻麻如同蝗虫潮水般的修士大军,正穿过最后的烟尘屏障,如同沸腾的油锅倾泻而下,狰狞地碾向永夜殿山门所在的核心丘陵!
那里……有他的后院!他剩下的苗圃!万一再被这群瞎了眼的东西踩到……
“我日你大爷的——!”
一声石破天惊的咆哮,裹挟着种田人被毁了全部收成的狂怒,如同滚雷炸裂!瞬间压过了远方法宝嘶鸣和破空厉啸!
陈空尘彻底红了眼!
他根本不管前面冲来的是千军万马还是九天神魔!他就看到一群不长眼的混账踩坏了他的地!他甩开膀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天际线那片最黑、人最多的地方,狠狠把手里沾血带泥的瓢砸了过去!
“你们这帮天杀的——!还我玉米来——!”
被巨大怒火加持的手臂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那只沾满污血污泥的青色水瓢,被他投掷而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辉!没有撕裂虚空的破响!
那只青白相间的瓢,就在他这纯粹发泄怒气的、饱含着一个农人心血被毁时最原始暴怒的一掷之下——飞了出去。
飞得不高。离地大概几尺。速度……不算很快。至少相对于那些化作长虹的法宝飞剑,慢得像蜗牛。
然而——
当那只瓢离开他手的瞬间!
时间,仿佛被钉在了永恒。
空间,发出细微的、结构濒临崩塌的呻吟。
那只瓢的飞行轨迹之上,所有存在的物质、光线、能量、甚至弥漫在空气中微不可察的灵子粒子……无声无息,化为最纯净的……虚无。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无法抗拒的橡皮擦,沿着那条微不足道的飞行路线,平静地、彻底地抹去了经过的一切!
远方,冲在最前方的一个金甲修士,正咆哮着挥动手中燃烧青焰的巨斧,试图将前方几个挥舞着魔幡抵挡的永夜殿魔将连同那片山头一起劈开。
下一个瞬间。
他和他的巨斧,连同他身下咆哮的烈焰坐骑,以及他身侧几十个同样气势汹汹的袍泽……消失了。
没有征兆,没有过程,就像一幅画上被随手抹去的色块。他们所在的地方只留下一道弧形的、边缘光滑如镜、色泽沉黯如深渊的……虚无路径。
紧接着,是一架正发出嗡鸣、如同蜂巢般射出千百道毁灭光线的巨大球形战争法器。那瓢从它庞大的金属躯体上飞过,留下一个边缘闪烁着熄灭电弧的、贯穿全舰的巨大空洞,然后消失。
再往前,是一片如同熔岩瀑布般倾泻而下的火系术法洪流,尚未落下便被那瓢经过产生的绝对静止和虚无领域冻结、抹除。
最恐怖的景象发生在队伍中后方!那里,一面巨大的、由数万名修士组成阵势、共同催发的万圣诛魔大阵能量光盾刚刚升起,凝聚着足以正面抵挡神魔冲锋的恐怖神能!
当!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脆响。
如同石子投入了泥潭。
那面直径笼罩了数十里、厚重得能碾碎山脉的光盾,正中被穿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洞。
然后——
咔嚓!嗡——!
恐怖的碎裂声骤然响起!如同亿万张琉璃同时爆裂!那道小洞瞬间撕裂!蛛网般的裂痕疯狂向外扩散!每一根裂痕都带着粉碎法则的死寂光芒!组成大阵核心阵眼的数千名修士,连同他们手中嵌入了本命真元的阵旗,在同一刹那,身体爆出无数细密的裂口!鲜血来不及涌出,便在死意侵蚀下化为黑色灰烬!
整个庞大阵法顷刻间化为一片破碎、翻滚的死域!被抹去的部分呈现出绝对的真空,巨大的撕裂引力将靠近的修士、飞舟疯狂撕扯着吞入其中,消失!
那只瓢还在飞!
速度依旧不快,但轨迹所及,便制造出一条不断延伸、宽度惊人的、边缘平滑的虚无深渊!深渊里什么也没有,只有纯粹的、连光线都被永久吞噬的死寂之黑!
它如同一支无声的画笔,所过之处,只在真实的世界画卷上,留下了一道无法修复的、巨大而丑陋的空白裂痕!吞噬了数以千计冲在最前方的青岚界精锐修士和他们的战争堡垒!
最终,它飞行轨迹的尽头,是远方那片插入黑色山脉的巨大破天梭残骸。
轰!!!!
瓢身狠狠地、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那根如同断裂山峰般的巨大金属尖锥上!
一道无法形容其颜色的冲击波猛地炸开!不是能量的爆发,而是纯粹“死”与“存在”相互碰撞湮灭时产生的……法则风暴!
那破天梭的核心结构仿佛变成了亿万片被砸碎的镜子,每一个碎片都映照出瞬间被湮灭的空间场景。庞大的山峦如同被橡皮擦擦去的铅笔线,从山腰处齐刷刷断掉!半截巨大如山脉的巨锥斜斜地滑落,然后无声无息地在那片迅速扩张的、绝对的漆黑虚无中被彻底吞噬!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永夜殿侧殿内,巨大水晶球的光芒早已彻底熄灭,映照不出任何影像,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水晶光泽。
所有石台上的墨玉棋子都崩裂成了碎渣,像一层死灰色的沙土覆盖在冰冷的地面。
之前杀意冲天的魔将们僵在原地。如同最卑微的爬虫目睹了创世神挥动巨锤,那种源于生命本质的恐惧让他们每一根骨头都在吱呀作响,灵魂深处的黑暗本源都在颤抖颤栗!
那枯骨将领眼眶里的魂火几乎熄灭了,只剩下一点微弱如风烛的惨白小点。
那赤血魔影紧缩成一个拳头大的、微微蠕动的血块。
就连高踞主座、作为永夜殿支柱之一的“冥骸”长老,身周那翻涌的混沌雾气都凝滞得如同冻结的铅灰色冻云。
无数饱含着极致恐惧、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理解的委屈和茫然的意念目光,穿透了重重壁垒,再次聚焦在那柄插在田埂边的古朴黑刀……以及刚才从那个方向发出的、那声惊天动地、足以撕裂任何存在心智的绝望暴吼——
“我日你大爷的——!”
青岚界残余的、已经溃不成军的大后方,所有幸存修士仿佛集体被抽干了魂魄,又像是遭受了某种概念层面的精神污染,无数双眼睛死死瞪着那条仿佛从创世图上被强行撕开的黑色虚无裂谷,以及那消失的半截山脉留下的深渊巨口。
他们无法思考。超越认知极限的力量在他们面前碾碎了万军,也碾碎了他们一直以来赖以维系的无敌信念和对因果秩序的认知。这种纯粹的、压倒性的、不讲道理的、用泥瓢砸出的绝望,比任何酷刑都更能摧毁意志。
终于,一个修士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仿佛想阻止那声震彻灵魂的魔咒再次响起。他喉咙里咯咯作响,像是坏掉的风箱,突然发出一声嘶哑扭曲、不似人声的哭嚎:
“还……还他娘的玉米……?”
啪嗒!
他身边一个同门再也承受不住这精神与灵魂的双重塌陷,道心瞬间崩碎,身体一软,如同没有骨头的烂泥,直挺挺地从半空中跌落下去,砸在地上变成一摊失去任何生命和意志反应的肉饼。
恐惧无声地在空气中裂变、弥漫。仿佛被传染了瘟疫,无数幸存的修士开始发出各种意义不明的嘶鸣、狂笑、或者仅仅是无意识地抽搐。有的则如同被抽掉了提线的木偶,就那么呆呆地悬浮在空中,眼瞳涣散,等待着未知的、随时可能再次降临的终结。
永夜殿深处。
陈空尘胸膛还在剧烈起伏,心脏像被丢进火炉的石头,烫得发痛。那只砸出去的水瓢在他视野里飞过一道模糊的白弧后便消失在远处那片烟尘冲天的战场里。
毁地之恨还没消下去半点!
他瞪着那片被糟蹋的玉米地,视线扫过那几个巨大的、还在冒着黑烟的陨石坑,目光最终落在一处稍微浅点的坑沿——那里的土质虽然也焦黑泛着熔岩光泽,但厚度勉强够,而且似乎没有被太多恶心的血和法器碎片污染。
至少能种点萝卜……
一丝属于种田人的、如同荒草般顽强的希望本能般地冒出头。他习惯性地伸手想去抹一把额头上可能存在的汗或者溅上的泥星子。
结果摸了一手黏腻冰冷的污泥,带着浓烈的铁锈和硫磺混合的恶心气味。
“呕……”胃里一阵翻滚,恶心感压过了怒火。他嫌恶地甩着手,目光开始四下搜寻。
旁边那垄幸免于难的葱蒜苗圃,角落里,似乎有根细竹竿做的挂物架?
他几步走过去,想找点干净的地方擦擦。
这是——
【警告!警告!!】
【检测到极高能级灵魂讯号!目标行为逻辑已严重偏离‘终极反派毁灭者’模板!偏离度…… 99%!模板核心参数‘神秘莫测之逼格’正在不可逆式溃散中!宿主行为模式产生毁灭性污染风险!】
系统那冰冷的、高速运转到几乎带上一丝尖啸意味的电子音在他脑中炸开!
【纠正!必须启动最高优先级紧急纠正!立刻!马上!原地格杀剩余蝼蚁!湮灭其存在烙印!务必重塑至高无上、视万灵如尘埃的无敌毁灭者姿态!否则——】
“啪嗒。”
一小块被踩得稀烂的、带着粘稠血污泥的玉米苗碎片,黏糊糊地沾在了他刚刚甩完泥的手背上。
“滚!!!”刚压下去的无名火又蹭地窜起三丈高,混杂着对系统疯狂叫嚣的极度烦躁和对这块污秽粘腻的极度恶心,陈空尘对着虚无的空中怒骂出声,使劲甩着手臂,试图把那块恶心的东西甩掉,“老子要洗手!”
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他身边扭曲的空间屏障。
如同一个微不可察的信号……
噗通!
永夜殿侧殿一角,那个赤血魔影所化的那团拳头大的粘稠血块猛地一颤,彻底失去了所有魔光,啪叽一声掉落在地,粘在地上动弹不得。
紧接着,仿佛被抽掉最后一根承重的柱子。
咕咚!枯骨将领眼眶里那点惨白魂火倏然熄灭,整个骨架如同散架的积木,稀里哗啦坍塌在地。
主座上,那包裹着冥骸长老的、凝固如铅云的混沌雾气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内部深处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腐朽巨木轰然折断的长长叹息。那叹息声中……竟似乎混杂着一丝源自亘古岁月里的……茫然?与疲惫?整个雾气轮廓瞬间黯淡了不止一层,边缘甚至开始逸散出细微、近乎不可察的灰烟。
仿佛他们心中某种支撑了无数个纪元的、坚不可摧的、关于至高力量的冰冷认知……就在那一声饱含着一个农人心疼和嫌弃的“滚”和“洗手”中,彻底龟裂、剥落、碎了一地。
只有墙角那盆诡异的莲花——或者说莲状物——沐浴在侧殿中凝结的惊惧气息里,顶端那三片流转着混沌星芒的玄青莲叶,如同饱餐了一顿般,边缘那丝吞噬光线的灰气似乎微不可察地……浓了一丝。
莲叶底下,那根淡黄的短小侧枝上,刚刚被掷出的那个水瓢原本的位置上,一个小小的、同样是圆鼓鼓的芽苞正悄然鼓起一个更为圆润、更为饱满的形态轮廓,透着一股欲要突破束缚的嫩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