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它。”凌风的声音沙哑，却充满了力量，“我们去，为未来供能。”
林晚接过那个丑陋却滚烫的“铁盒子”，入手沉重，仿佛承载着一个世界的重量。她刚刚被吹出的希望火星，在这一刻被这股重量彻底点燃，化作了熊熊的火焰。她重重地点头，眼中再无一丝软弱。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推开门的瞬间，楼道外再次传来了“秃鹫”成员的脚步声，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密集，更杂乱。
“报告老大！50到60层已经搜查完毕，没有发现！”
“地下停车场和所有出口都已封死，他们还在楼里！”
“妈的，这两只老鼠到底躲到哪个洞里去了？”
紧接着，一个沉闷而威严的声音通过对讲机响起，即使隔着厚重的防火门，也清晰可闻。那是狂牙的声音。
“围城”两个字，像两根冰冷的钢钉，狠狠地钉入了凌风和林晚的心脏。
狂牙的策略变了。他不再是单纯的搜捕，而是要将整栋大楼变成一个巨大的、不断压缩的牢笼。染色烟雾会污染他们藏身的吊顶空间，火力封锁点则彻底断绝了他们通过楼梯间垂直移动的可能。他们被困在了这几十层的狭小空间内，如同被渔网圈住的鱼，活动范围正在被急剧压缩。
“他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凌风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看了一眼终端，倒计时已经进入了3小时的区间。
“我们怎么办？”林晚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绝境的冷静。
凌风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林晚父亲那张堆满了图纸的桌子前，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些早已蒙尘的蓝图和模型。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将狂牙的“围城”计划和这栋大楼的结构图进行叠加，寻找着那唯一的、尚未被封死的生路。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一卷被随意扔在角落的、与其他建筑图纸格格不入的蓝图上。那上面绘制的不是承重墙或管线，而是一套遍布大楼外墙的、如同蜘蛛网般复杂的轨道系统。
林晚也注意到了那卷图纸，她走过去，轻轻展开。
“这是……‘信使’系统。”她认了出来，“我父亲参与了它的设计。这不是用来清洁幕墙的，而是灾难前‘天穹科技’设想的一套超高层建筑间的物资输送系统。利用外墙轨道和全自动的运输吊舱，实现点对点的快速物流。”
凌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在最深的矿井里，看到了一线钻石的光芒。
“这套系统独立于大楼主电网吗？”他急切地问。
“对！”林晚肯定地回答，“为了应对突发状况，它的动力和控制系统都是独立的，而且为了安全，大部分关键节点都保留了手动的机械式锁止和解锁功能。我父亲说，电子的总有失灵的一天，但齿轮和杠杆不会骗人。”
这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逃生通道！
“控制中心在哪？”
“主控制中心在楼顶，但我们上不去。”林晚指着蓝图上的一个节点，“不过，在每一段主轨道的检修平台上，都设有一个次级的机械式手动控制站。根据这张图，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在55层，北侧外墙的检修平台上。”
53层到55层。仅仅两层楼的距离，此刻却如同天堑。
“走。”凌风当机立断，将那个沉重的电源包重新背好，“我们没有时间了。”
他们再次悄无声息地打开林晚父亲休息室的门，外面的办公区暂时没有人。但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刺鼻的化学品味道。染色烟雾已经开始注入了。
他们没有选择，只能再次爬上吊顶。这一次，环境变得恶劣百倍。灰色的烟雾在管道的缝隙间缭绕，虽然不致命，却极大地影响了视线，并且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格外难受。他们只能用衣袖捂住口鼻，在黑暗和烟雾中艰难前行。
下方，不时传来“秃鹫”成员的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柱。光柱偶尔会从天花板的格栅缝隙中向上扫来，每一次都让两人的心提到嗓子眼。他们只能像壁虎一样紧贴在冰冷的管道上，一动不动，直到危险过去。
在攀爬过一个垂直的通风井时，两人被困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等待着下方巡逻队的离开。黑暗中，他们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凌风，”林晚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说……我们能成功吗？”
这个问题，问的不仅是逃出这栋楼，更是他们所背负的、关于“摇篮”和人类未来的沉重使命。
凌风沉默了片刻。他能感觉到背上那个“铁盒子”的重量，和他手中紧握的撬棍的冰冷。他想起了地铁隧道里那个沉睡的女人，想起了“天网”崩溃时自己那无力的脸庞。
“我不知道。”他第一次，坦诚了自己的不确定性，“我只知道，如果什么都不做，结果一定是失败。但只要我们还在动，就永远存在一个‘可行解’。这是工程学的基本逻辑。”
他顿了顿，补充道：“也是活下去的逻辑。”
林晚没有再说话，但凌风能感觉到，身边那个女孩的呼吸，变得平稳而有力了。
十几分钟后，他们有惊无险地抵达了55层的吊顶空间。凌风找到了蓝图上标记的那个通往外墙检修平台的维修暗门。那是一个嵌在墙壁里的、极不起眼的方形金属板。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暗门，一股冰冷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吹散了周围的烟雾。门外，是一个不到两平米的、悬挂在五十五层高空的狭小平台。平台的边缘，就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信使”系统的轨道从他们头顶延伸而过，旁边，就是一个布满了各种阀门和摇杆的机械控制台。
两人爬出暗门，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精神为之一振。
凌风立刻扑到控制台前，开始研究上面复杂的机械结构。这套系统被设计得极为精密，想要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手动解锁一个运输吊舱，并为它指定路线，无异于在不开锁的情况下，靠触摸去破解一个顶级保险柜的密码。
“我需要时间。”凌风沉声道，他的手指如同外科医生般，在那些锈迹斑斑的齿轮和锁销上摸索着。
林晚则负责警戒。她趴在平台的边缘，用那架单筒望远镜，警惕地观察着下方和周围楼层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端上的倒计时，已经不足两小时。
凌风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他完全沉浸在了与这套冰冷机械的较量之中。
“咔哒。”
一声清脆的解锁声响起，他成功打开了控制台的第一层防护罩。
然而，就在他准备进行下一步操作时，整栋大楼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如同防空警报般的广播声。
那不是火警，也不是系统故障的提示音。
那是狂牙的声音，通过大楼的紧急广播系统，传遍了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
“躲在角落里的两只小老鼠，听到了吗？我知道你们还在楼里。我也知道，你们很能藏。但是，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声音在空旷的城市夜空中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我给你们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如果你们还不主动滚出来，我就会从顶层开始，一层一层地，用炸药，把这栋楼彻底拆掉。我倒想看看，是你们的藏身处更硬，还是我的炸药更硬！”
广播声结束，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林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望向凌风，只见凌风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狂牙疯了。他要用最野蛮、最不计后果的方式，来结束这场“围城”游戏。
双重的死亡时钟，在这一刻，开始同步滴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