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反噬之诺，归家承阵
医疗中心内的气氛，因为秦默那句嘶哑却斩钉截铁的“我来”，而瞬间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此刻的秦默，脸色苍白如纸，眼底布满血丝，身体因疲惫和痛苦而微微颤抖，但他站得笔直，眼神中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不顾一切的决绝光芒，仿佛一头受伤后欲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孤狼。
“胡闹！”许家长老第一个反应过来，厉声喝道，“小子，你知道‘蚀魂空瘴’是什么吗？那不是简单的毒！那是融合了魂毒与破碎空间法则的邪力！引入己身？你以为你是金仙不成？稍有不慎，你俩的神魂都会被彻底撕裂，永世不得超生！”
雷震将军也眉头紧锁：“秦默，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这不是逞能的时候！”
“我不是逞能。”秦默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异常平静，他看向许家长老，“长老，请问，若要施行此法，对施术者有何具体要求？”
许家长老看着他眼中的决绝，叹了口气，语气稍缓：“要求极高！首先，神魂力量必须远超常人，意志坚定如铁，否则在引入魂毒的瞬间就会崩溃！其次，体内能量需中正平和，且有极强的包容性与炼化能力，能暂时容纳并缓慢中和那诡异能量！最后…需懂得一门极其高深、能够引导并转移这种复合能量的‘反噬类’阵法或秘术，且施术者需对此阵理解极深，稍有差池，能量暴走，两人立毙！”
众人沉默。这三个条件，每一个都苛刻无比。
秦默听完，眼中光芒更盛：“神魂力量…我秦家《一百二十八阵法真解》需以神魂为引，沟通天地，我自幼修习，自问神魂强度与韧性尚可承受。能量中正…我秦家功法根基扎实，‘镇岳’刀亦能助我稳定心神。至于阵法…”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秦家秘传《反噬转移阵》，恰是专门应对此种能量反噬、祸水东引之阵。我曾随爷爷…粗略研习过原理。”
《反噬转移阵》！这个名字让许家长老和雷震将军都微微动容。他们听说过这门在阵法界都堪称禁忌的诡异阵法，没想到秦家竟有传承，而秦默居然接触过！
“即便如此，也太过凶险！”雷震将军沉声道，“你刚刚经历大战，心神损耗极大，并非最佳状态。”
“我没有时间等最佳状态！”秦默猛地抬头，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清如…她等不起！每多一秒，那‘蚀魂空瘴’对她的侵蚀就深一分！这一切因我而起，后果自然由我承担！这是我…必须做的事！”
他的目光扫过重症监护室的门，眼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和责任。
现场再次陷入沉默。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秦默那份不容动摇的决心和深藏的痛苦。
良久，许家长老缓缓开口，目光复杂地看着秦默：“…小子，你若执意如此，老夫可以在一旁护法，关键时刻或可助你一臂之力。但主要过程，必须由你独立完成！一旦开始，绝无退路！”
“多谢长老！”秦默深深一揖。
雷震将军看着秦默，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批准。需要什么准备，基地全力配合。”
“需要一间绝对安静的静室，布置‘愈毒清心阵’为核心，‘反噬转移阵’为辅助，还需大量纯净灵石提供能量。”秦默迅速说道，思路清晰，仿佛早已在心中推演了无数遍。
基地立刻高效运转起来。
一小时后，一间布满符文、灵气氤氲的静室内。
许清如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阵法中心的“愈毒清心阵”眼位，依旧昏迷不醒。
秦默则坐在“反噬转移阵”的阵眼，面色肃穆。周围堆满了闪烁着柔和光芒的上品灵石。
许家长老和雷震将军守在门外，神情凝重。谢云风、楚狂等队员也远远地守着，大气都不敢出。
“开始吧。”秦默对许家长老点了点头，缓缓闭上眼睛。
他双手掐诀，体内那丝微弱却精纯的气感缓缓注入脚下的“反噬转移阵”。阵法符文逐一亮起，散发出幽深的光芒，形成一个复杂而危险的能量循环通道，将他和许清如连接起来。
这个过程极其精细且耗费心神。秦默必须精准地控制着阵法的每一分力量，不能有丝毫差错。他的额头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
渐渐地，阵法之力透过连接，触及到了许清如肩头那团暗紫色的“蚀魂空瘴”。
仿佛感受到了威胁，那团能量猛地躁动起来！更加疯狂地侵蚀许清如的生机，并试图抵抗阵法的牵引！
许清如即使在昏迷中也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秦默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他手上的法诀纹丝不动，眼神更加锐利！他强行加大神魂之力的输出，如同最精密的绣花针，一点点地剥离、引导那狂暴的能量，通过阵法构建的通道，流向自己！
这是一个缓慢而极度痛苦的过程！
那“蚀魂空瘴”一进入秦默体内，就如同万千根烧红的毒针，瞬间刺入他的经脉、骨髓，甚至直冲他的神魂识海！魂毒的撕裂感、空间之力的扭曲感同时爆发！
“呃啊——！”秦默身体剧烈颤抖，脸色瞬间变得灰败，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痛吼咽了回去！他不能中断！一旦中断，前功尽弃，两人都会立刻被反噬的能量撕碎！
他全力运转家传功法，引导体内能量包裹住那团入侵的邪力，同时催动“愈毒清心阵”的力量，一边对抗魂毒，一边修复被空间之力撕裂的经脉。
这是一个漫长的拉锯战和煎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静室外的人只能感受到里面传来的、时而狂暴时而压抑的能量波动，以及偶尔传来的、秦默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
一天，两天…
秦默如同老僧入定般坐在阵中，身体不时剧烈颤抖，脸色灰白交替，汗水早已浸透衣衫，但他始终没有倒下。脚下的灵石不断化为齑粉，又立刻有新的补充上去。
许清如的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恢复红润，肩头的暗紫色逐渐变淡，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
到了第三天清晨。
静室内的能量波动终于彻底平复下来。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秦默踉跄着走了出来，他的样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大病了一场，连站都快站不稳，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清澈，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
“幸不辱命…清如…已无大碍，静养即可。”他说完这句话，身体一软，就要向前倒去。
谢云风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他。
许家长老立刻进去查看许清如的情况，片刻后出来，脸上带着惊叹和复杂的神色：“奇迹…蚀魂空瘴已彻底清除，生机正在快速恢复！小子…你…”他看着几乎虚脱的秦默，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
雷震将军也松了口气，看着秦默，眼神中充满了赞赏和一丝心疼。
秦默被送回病房休息，这一次，他睡得无比深沉。
又过了几日，秦默的身体在药物和自身功法调理下逐渐恢复，但神魂的损耗和经脉的暗伤并非短时间内能够痊愈。许清如也苏醒过来，虽然虚弱，但已无性命之忧。两人相见，许清如看着秦默那依旧苍白的脸和深陷的眼窝，似乎明白了什么，清冷的眼眸中泛起复杂的波澜，最终只是轻声说了句：“谢谢。”秦默摇摇头，没有多言。
小林的情况也稳定下来，但仍需长期休养。
这天，秦岳来到了基地。他与雷震将军密谈了很久。
之后，秦岳找到了正在做恢复性训练的秦默。
看着孙子眼中那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丝深藏的、因指挥失误和战友重伤而产生的自我怀疑与沉重，秦岳叹了口气。
“小默，跟我回家一趟吧。”秦岳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秦默愣了一下，没有问为什么，点了点头。
回到秦岭秦家老宅，熟悉的古朴与宁静仿佛隔绝了外界的纷扰。
书房内，只有爷孙二人。
秦岳从最隐秘的密室中，取出了一个非金非玉、古朴无比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并非书卷，而是一枚枚散发着柔和光芒、刻满了无法辨认的古老符文的龟甲和玉简。
“这是我秦家真正的根本，《一百二十八阵法真解》。”秦岳的声音庄重而肃穆，“它并非简单的阵法图谱，而是蕴含阵道至理的本源传承。每一枚甲片，都需以神魂沟通，方能领悟其中奥妙。历代家主，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尽数掌握。”
秦默震惊地看着那盒传承之物，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知道家族有秘传，却从未想过是如此形态。
“你这次的表现，有过，亦有功。”秦岳看着他，“过在轻敌冒进，指挥失当。功在勇于承担，不惜己身。雷震和我商量过了，龙焱队长之职，仍由你担任，但你需要时间真正沉淀下来。”
“基地的训练和任务，能提升你的实战，但无法让你真正静心。你的力量增长太快，心性却未能跟上。浮躁、急切、易被情绪左右，这些都是阵道大忌，也是指挥官的大忌。”
秦默低下头，爷爷的话一针见血。
“所以，我向上面申请了两年时间。”秦岳缓缓道，“这两年，你留在老宅。任务有二。”
“第一，研习《一百二十八阵法真解》。我不要求你两年内尽数掌握，那是痴人说梦。但我要你至少精通其中十分之一，并真正理解阵道‘借天地之力，圆转如意，生生不息’的精髓，而非一味追求威力强大的杀阵。你要学会如何用最小的代价，布下最有效的阵法。如何用困阵、幻阵、辅阵化解危机，而非总是硬碰硬。”
“第二，”秦岳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修身养性。我会教你秦家静心凝神之法，教你如何控制情绪，如何在那浩瀚如烟的阵道知识中保持灵台清明，如何在那万千变化中守住本心。你要戒除浮躁，沉淀心杂。唯有心静，方能洞察全局，方能承受《真解》带来的神魂压力，方能在未来的战斗中，做出最冷静、最正确的判断。”
秦默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责任和期待。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学习阵法，更是一场对心性的极致锤炼。
“爷爷，我…能做到吗？”他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不确定。
“做不到，也要做。”秦岳的语气没有丝毫动摇，“你是秦家这一代的希望，也是龙焱的队长。未来的敌人超乎想象，没有时间让你慢慢成长。这两年的沉淀，是为了让你将来能飞得更高，走得更稳，也是为了…不再重现千湖湿地的悲剧。”
千湖湿地…许清如苍白的脸和小林重伤的身影再次浮现眼前。秦默的拳头猛地握紧，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坚定。
“是，爷爷！我一定…全力以赴！”
从这一天起，秦默在秦岭老宅，开始了为期两年、近乎与世隔绝的苦修。陪伴他的，是浩瀚如烟的古老阵道传承，以及祖父严厉的教导和自身内心的淬炼。
龙焱的锋刃，暂时归鞘，于深山中默默汲取着力量，等待着下一次，更加璀璨和沉稳的出鞘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