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临渊面色泛青,青中又透着一抹红,他双眸凌厉,狠狠刮了一眼池云舟,刚要开口,就听到一道娇弱但凌厉的声音急促响起。
“池公子所言有理,我听闻世子还有几房通房,就等不及回去,哪怕是编谎,也编的像样点…“
又想起什么,眼神一转,看向端坐最上首的谢老太傅,眼底流露一丝鄙夷,一直奉为神明的人不过如此,她胆子素来大,想到什么说什么,直接叹息开口,“谢老大人,您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也不能什么都听…“
崔大人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压低声音焦急道,“小祖宗,这是好说的呢?算为父求你了,你赶紧闭嘴吧。“
崔棠宁扫了一眼崔大人一脑门的汗,讪讪一笑,闭紧嘴巴,反正她想说的已经说了。
谢令容没想到有人会替她说话,尤其崔棠宁,她们本没有交情,思及此,心底缓缓淌过一股暖流,冰冷窒息的心又活了过来,扬声开口,“不管世子和我二妹妹是真有其事,还是就是私相授受,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咱们还是先说说后面的事。”
说着,目光一转,落在已经勉强止住咳的池云舟身上,眼底闪过一抹玩味,语气却带着一丝低沉,“池公子跟我二妹的婚期就在三天后,池公子的身体大家也看到了,拖不得,我谢家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如今二妹妹是嫁不得池公子了,那祖父打算让谁嫁?!“
目光陡然转向谢老太傅,谢老太傅怒气未消的脸一下子僵住,许久才回过神来,刚要张嘴,一旁的继室老夫人就急声开口,“大姐儿,咱们府里三房,适龄的可就只有你…“
“祖母莫不是忘记小姑,她跟我只差一个月。“
王氏是谢老太傅的继室,比谢老太傅小二十岁,年纪跟谢令容母亲还有何氏相仿,生有一女谢心月,是王氏的心头肉。
一听谢令容提到谢心月,王氏的脸色立即慌乱起来,神色也透出几丝狰狞,语气恨恨,“心月比你还小,再说,她跟池公子不是一辈,她是谢家嫡女,怎么…“
这话她没说出口,因为她倏然想起谢令宋也是嫡女,还是嫡长孙女,自己虽是继室,可是却并不被谢老太傅宠爱,她的女儿也并不受宠。
谢老太傅宠爱的是二房三房的母亲,只是那个女人死的早,连头一位正室都没熬过去,谢太傅还为她伤心难过多年,才续娶了自己。
想到这些,王氏心头更加惧怕,几乎面色惶恐的看向面色不虞又带探究的谢老太傅,“老爷,心月…”
谢老太傅眸色锐利,扫向她,带着不悦。
女儿和孙女,他自然更心疼女儿,不过他也看明白了,谢令容是不愿意嫁给池家这病秧子的,这么想着,就听到谢令容声音又响起。
“小姑还要多陪祖父祖母几年,看来这驰家只有我来嫁了…“
此话一出,众人反应各异。
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池云舟,毕竟是他娶妻。
他刚要开口,就有人比他还快,“令容,你,你不愧是谢家嫡长孙女,难怪你祖父都夸…”
王氏太激动了,只要不用她心月跳火坑,她就阿弥陀佛了,一时激动,险些说不该说的话,对上谢令容狐疑眼神,她才讪讪住嘴。
“是啊,大小姐早答应不就好了,非闹这一通,让外人看了笑话不说,还伤了一家和气…“
何氏心头大石头落地,同时又忍不住阴阳几句,眉梢眼底都透着得意,闹来闹去,不照样要嫁给病秧子。
她让婉莹直接生米煮熟饭怀上孩子,这步棋还真是走对了。
暗暗得意的时候,池云舟终于找到机会,“我…”
只是刚起了个头,就又被人生生打断。
“我可以嫁,只是这道道咱们要论论。“
说罢,低叹一声,语气带了几丝凄苦,“我是谢家嫡女,本嫁给英俊魁梧的裴世子,裴家大家都知道,世代簪缨,以武传家,家大业大,我原本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却要替二妹妹嫁给一无官无职,还是庶出,关键池公子的身子骨,大家也看到了,也不知道还能挺几天,我们这样的人家,一旦嫁了人,可是要守节一辈子的,这如何比?!“
她这番话,可谓是颠倒。
不仅池云舟眉头皱起,就连裴临渊也面露不悦。
刚才不还很硬气,怎么这会儿就知道嫁去侯府的好了?
谢婉莹刚松的心,又皱起来。
暗暗递眼色给何氏,何氏绞着帕子,吊着眉梢,小心翼翼开口,“那大小姐想怎么样?”
“我要补偿。”
谢令容没有再绕弯子,目光扫了一眼何氏,又直直看向最上首的谢太傅和王氏,嘴巴一张一合,“我要公中给我十万两作为添妆…”
话未落,王氏坐不住了。
“大小姐,府里给女儿的嫁妆是有规定的,你之前几个姑姑出嫁都是五千两…”
“那我还是嫁给世子,不过我不做妾…”
谢令容有恃无恐,眼角余光瞥向谢婉莹和何氏。
谢婉莹心头焦乱如麻,泛白的嘴唇几乎咬出血来。
何氏却不肯松口,她帮王氏掌家,府里什么状况她最清楚,根本拿不出来,莫说十万两,两万两都够呛。
“对了,还要立字据,最好我出嫁前给我,若是没有现银,就用府里铺子和庄子宅子抵,若是让我满意,我也可以对二妹妹和世子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倘若以后有人问起,也能帮着解释几句,”这无疑是非常大的诱惑了。
人活一张脸。
以后总是要出门应酬,若是当事人帮着解释几句,总是最好不过的。
她看到谢婉莹和何氏果然动心。
只是王氏仍死咬着不放。
不过这只是时间问题。
她知道何氏总有办法拿捏王氏。
果然,王氏很快就跟谢老太傅嘀咕了几句,最后谢老太傅拍板,“好,一言为定。“
“那祖父写个凭证。”
谢令容不是傻子,凡是能留凭证的,都不会装傻。
谢太傅老眼狠狠刮着谢令容,却还是拿起纸笔,签字画押。
原以为到这里就皆大欢喜,谁料谢令容又开口,这次是冲裴临渊。
“裴世子,你可是给池公子戴了一顶好大好大的帽子,池公子今日可是急火攻心,也不知道多少珍贵药材能补回来,您不该给补偿?!“
裴临渊眼底有怒火在烧。
谢令容只当看不见,语气哀婉,“我是不会说什么,可池…“
池云舟已经放弃开口,他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是个工具人。
换媳妇也没人跟他商议。
就这么堂而皇之替他决定。
他一边叹气一边目光玩味看着那眼神得意的谢令容。
一边咒他早死,一边又要嫁给他,这谢大姑娘着实让人意外。
“要多少…“
裴临渊眼底都是鄙夷,语气也十分倨傲。
“二十万…”此话一出,直接震惊了一屋子人。
就连谢婉莹都差一点站起来。
谢令容却从容拂了拂衣袖上的褶皱,不慌不忙,“男人更在意脸面,何况,侯府家底可是很丰厚的,你说呢?还是说侯府只是看着风光,其实早就…”
“闭嘴,本世子这就让人去取。”
裴临渊咬牙。
“池公子,让你的小厮驾车跟去,可别忘了。”
谢令容隔空冲池云舟颔首,就差明说,那可是我的,只是暂时交给你。
池云舟嘴角牵起一丝弧度。
谢令容看着拂袖而去的裴临渊,眸底光芒暗了暗,幽深一片。
裴临渊从不过问侯府状况,又怎么会知道侯府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
甚至,她也是上一世嫁进去之后半年之久才知道的。
上一世,她拒不换婚,甚至出逃,直到谢婉莹和裴临渊大婚之日才出现,逼侯府娶了她,可是却遭受冷落,不仅被逼把嫁妆拿出填补亏空,甚至还被勒令跟外祖家要钱,她不从,不仅被下药,裴临渊还巧立名目陷害外祖家,让外祖一家落罪,家产被霸占。
而她自己也被设计被马匪玷污,却被污蔑偷情,最后被活活勒死,临死,谢婉莹才告知她一切都是她当初拒不换嫁的报应。
所以,这一世,侯府这火坑她再不会跳。
这些人,她也一个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