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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意识回笼时,鼻尖先捕捉到一缕暖意。

不是岩缝里那种仅能勉强抵御风寒的微弱屏障,而是实实在在的、带着草木清香的温度。上官峰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泛黄的木梁,梁上悬着一串晒干的草药,叶片边缘还凝着细小的水珠,在微光中折射出温润的光泽。

身下是铺着厚棉絮的木板床,盖在身上的被子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暖得让人几乎要沉溺其中。他动了动手指,发现僵硬感已褪去大半,只是手腕还有些酸软——那是之前攥石块留下的痕迹。

“醒了?”

一个温和的女声在旁边响起,带着笑意,像春风拂过融雪的溪流。

上官峰猛地转头,看到床边站着一位青衣女子。她约莫二十七八岁,梳着简单的发髻,用一根木簪固定,眉眼弯弯,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竹镜,镜片后的目光清澈而温暖。她手里端着一个粗瓷碗,碗沿冒着袅袅热气,散发出米粥的甜香。

是陌生的面孔,但身上没有丝毫敌意。上官峰下意识地绷紧身体,目光快速扫过四周——这是一间不大的木屋,墙角堆着整齐的柴薪,中央砌着青石火炉,炉火烧得正旺,映得整间屋子暖融融的。墙上挂着几幅墨迹未干的字画,笔锋飘逸,像是随手涂鸦,却透着一股冲淡的意趣。

“别怕,这里很安全。”女子见他戒备,将碗放在床头的矮凳上,声音放得更柔了,“是我家先生把你带回来的,你在雪地里冻得厉害,发了半宿的热,总算是退了。”

她说话时,抬手想探他的额头,指尖刚要触到皮肤,上官峰却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女子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了然地笑了笑,收回手道:“我叫洛水,你可以放心待着。”

上官峰喉结动了动,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声音:“谢谢……姑娘。”他记得昏迷前被那个白衣人拎在半空的感觉,还有那踏雪无痕的身手——眼前的女子,想必就是那人的同伴。

洛水没再多言,转身从墙角的陶罐里舀出一勺温水,递到他嘴边:“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温水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甘甜味,像是从泉眼里刚取出来的。上官峰贪婪地喝了几口,直到胸腔里的灼痛感缓解了些,才抬头看向洛水,目光里带着询问。

“这里是寒云谷。”洛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指了指窗外,“你掀开帘子看看就知道了。”

上官峰撑着身子坐起来,被子滑落时,他才发现身上的破烂单衣已被换成了干净的粗布棉衫,柔软合身。他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棉布帘子,一股带着湿润水汽的暖风扑面而来,让他瞬间愣住。

窗外哪还有半分北境的冰天雪地?

眼前是一片被青山环抱的谷地,谷口处立着几株千年古松,枝繁叶茂,竟将漫天风雪挡在了外面。谷地中央有一汪冒着白汽的泉眼,泉水汩汩涌出,顺着石渠蜿蜒流淌,两岸长着不知名的青草,甚至还有几朵鹅黄色的小花在风中摇曳。远处的石壁上爬满了青藤,阳光透过薄雾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

这哪里是北境?分明是江南的暖春。

“很惊讶吧?”洛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手里端着那碗热粥,“寒云谷有天然的暖泉,谷口的山势又奇特,风雪进不来,常年都像这样暖和。先生说,这里是北境唯一肯‘留春’的地方。”

上官峰回头时,正看到洛水将粥碗递过来,碗里的米粥熬得软糯,上面撒着几粒红色的果脯,香气直往鼻尖钻。他接过碗的手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一种久违的暖意——自从穿越到这具身体里,他感受到的只有寒冷、饥饿和恐惧,此刻的温暖和食物,竟让他眼眶有些发热。

“快趁热喝吧,加了暖泉边生长的蜜果,能补气血。”洛水看着他,眼神像看着自家孩子,“你冻伤不轻,我去取些草药来,给你敷上。”

她转身走向里屋时,木屋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寒风裹挟着几片雪花涌进来,又迅速被炉火烧散。上官峰抬头,看到那个白衣人站在门口,依旧是那件素色棉袍,肩上落着几片未化的雪,却丝毫没沾染上泥污。

他走进屋,反手带上门,将风雪隔绝在外。目光扫过捧着粥碗的上官峰,最后落在火炉边的酒壶上,径直走过去坐下,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饮尽。

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却又莫名透着一股压迫感。

上官峰握着粥碗的手指紧了紧,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能确定,这人就是救了自己的白衣人,也是洛水口中的“先生”。只是不知他为何会隐居在这北境山谷,又为何要救自己。

“从哪来?”

清冽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上官峰的思绪。白衣人放下酒杯,目光落在他身上,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却像能看透人心。

上官峰的心猛地一紧。他早就想过这个问题,重生的秘密绝对不能说——在这个江湖世界,一个带着“预知”能力的少年,太容易被当成异类,甚至引来杀身之祸。他低头看着碗里的粥,声音平静无波:“家乡遭了雪灾,爹娘没了,一路往南走,迷了路。”

这是他结合原主记忆编好的说辞,合情合理,挑不出错处。

白衣人没说话,只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指尖摩挲着杯沿,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假。木屋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炉火“噼啪”作响,和洛水从里屋传来的捣药声。

上官峰端着粥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对方。他看到白衣人脖颈处露出的棉袍领口绣着一朵极淡的水纹,针法细腻,不像是男子会穿的样式,倒像是……女子的手艺?

“叫什么?”白衣人又问,语气依旧平淡。

“上官峰。”他报上名字,这是原主的名字,也是他现在的名字。

“嗯。”白衣人应了一声,没再追问,只是低头饮酒,仿佛对他的来历毫不在意。

这时,洛水端着一个陶碗从里屋出来,碗里盛着墨绿色的药膏,散发着清凉的草药味。“先生,药捣好了。”她走到上官峰身边,示意他伸出手,“把袖子卷起来,我给你敷药。”

上官峰依言照做,露出的小臂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冻疮,有的已经破溃,结着黑褐色的痂。洛水用温水轻轻擦拭着伤口,动作轻柔得像抚摸易碎的瓷器,然后舀出药膏,一点点涂在冻疮上,清凉的触感瞬间驱散了残留的刺痛。

“这是用暖泉边的‘雪绒草’和‘温姜根’做的,专治冻伤,过几天就好了。”洛水一边涂药一边说,眼角的余光瞥见火炉边的白衣人,嘴角悄悄弯了弯,“先生嘴上不说,心里却细着呢,昨天把你带回来时,还特意让我多烧些热水,说你冻坏了。”

白衣人像是没听见,仰头又饮了一杯酒,只是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上官峰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他看着洛水认真的侧脸,又看了看火炉边那个看似淡漠的身影,突然觉得这寒冷的北境里,竟藏着这样一处温暖的角落。他想起《少年歌行》里的李长生,那个隐居北境、收了三位传奇弟子的神秘人——眼前的白衣人,会不会就是他?

“多谢先生和姑娘相救。”上官峰放下空碗,郑重地低头道谢,“大恩不言谢,若有机会,上官峰定会报答。”

洛水笑着摆摆手:“报答什么呀,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

白衣人终于再次开口,目光从酒杯上移开,落在上官峰脸上:“伤好之前,就住在这里吧。”说完,他站起身,拿起挂在门边的蓑衣,“我去谷外看看雪情,晚些回来。”

门再次推开,又关上,风雪声被隔绝在外。

洛水收拾着碗碟,对上官峰道:“先生就是这样,外冷内热。你别介意他说话少,他肯让你留下,就是认你不是坏人了。”她指了指窗外,“这寒云谷虽然偏,却什么都不缺,你安心养伤便是。”

上官峰走到窗边,看着白衣人远去的背影。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谷口的古松后,那里明明寒风呼啸、大雪纷飞,他却走得从容不迫,仿佛只是去邻家串门。

暖泉的水汽在阳光下蒸腾,谷里的花香混着草药味飘进鼻腔。上官峰握紧了拳头,感受着身上的暖意和手腕上药膏的清凉——他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只是,这位神秘的白衣先生和温婉的洛水,到底是什么人?他们隐居在这北境山谷,又藏着怎样的故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冻伤的手臂,那里正被药膏温柔地包裹着。或许,留在这里,不仅能养好伤,还能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火炉里的火还在烧着,木屋里暖意融融,与谷外的冰天雪地判若两界。上官峰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感受到了一丝名为“安稳”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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