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心跳。
是密码。
一种用特殊磁性墨水，以超越当前时代的科技，将信息编码进物质结构本身的加密方式。
林默的意识沉入那片由脉动构成的海洋。
他开始翻译。
一行行信息，如同被破译的古老铭文，在他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
那是一段来自爷爷林擎的留言。
留言预言了今天的一切。
技术被窃取，权力被颠覆，以及他这个继承者，将要面临的追杀与困境。
林擎留下了一个后手。
一个名为“净化者协议”的计划。
这个协议的核心，是一个由林擎与陆长风的父亲，上一代的“工匠”，共同建立的秘密网络。
它独立于所有已知的官方系统之外，拥有自己的人才库与资金渠道。
它的启动钥匙，就藏在天虹集团总部大楼。
一股暖流冲刷着林默的四肢百骸，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与疲惫。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在暗影中躲藏的猎物。
他有了反击的武器。
他合上书，将其放回原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走出国家典籍馆，首都的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睛。
他拿出一部只能单向接收信息的加密手机，拨出了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
对面很安静，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我找到了。”
林默只说了四个字。
“地点。”
苏晴影的回复同样简短。
“东郊，三号废弃工厂。一小时后。”
林默挂断电话，拦下一辆出租车，消失在车流之中。
一小时后，锈迹斑斑的工厂铁门内。
苏晴影靠在一根承重柱上，她的身边站着三个男人，都是她从刘祥的清洗中救出的特工小队成员。
他们身上带着伤，但身形笔直，带着军人特有的坚韧。
林默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
“你找到了什么？”
苏晴影开门见山。
“一个计划，爷爷留下的，叫‘净化者协议’。”
林默将从书中得到的信息简要复述了一遍。
听完他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左臂缠着绷带的男人率先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潜入天虹集团总部？”
“对。”
“那里现在是龙潭虎穴。刘祥掌权后，把总部的安保系统整个翻新了一遍，负责人是他的心腹。我们现在连外围都进不去。”
另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一些的男人补充道。
“我这几天一直在尝试入侵他们的内部网络，防火墙的等级是军用级别。所有我们以前留下的后门，全都被封死了。”
苏晴影没有说话，她只是看着林默。
她在等他的答案。
“安保系统和网络，我没办法。”
林默坦然承认。
“但协议的启动钥匙，在一个保险库里。只要能到那里，我就有办法打开它。”
苏-晴影终于开口。
“CEO办公室的那个，‘赫尔维西亚四代’？”
“是。”
“那东西没有密码，是声、光、电、机械四重验证的复合锁，纯物理结构，瑞士人的顶级杰作，号称永不可能被破解。”
苏晴影说出了这个保险库的恐怖之处。
“我不需要破解它。”
林默的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我只需要‘听’到它。”
苏晴影与他对视了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
“好。”
她转向自己的队员。
“从现在开始，制定潜入计划。天虹大厦的建筑图纸，每一条通风管道，每一根电缆的走向，都在我脑子里。刘祥可以升级安保，但他不可能把整栋楼拆了重建。”
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自信。
“我会规划出一条路线，避开所有新增的监控探头。但最危险的，是三十三楼行政层的中央走廊。那里加装了红外感应和压力传感器，没有任何死角。”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
“交给我。”
林默平静地说道。
行动在当晚午夜展开。
五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贴近了天虹集团大厦的侧面。
苏晴影带着他们，撬开一个极其隐蔽的通风井盖，钻进了大厦的腹地。
管道内弥漫着灰尘与机油混合的气味。
他们穿行在复杂的管道网络中，苏晴影在最前方带路，她的记忆如同最精准的地图。
终于，他们从一处天花板的维修口翻身而下。
这里是三十三楼的消防通道。
前方，就是那条死亡走廊。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走廊里一片漆黑，但所有人都知道，这里布满了看不见的杀机。
肉眼无法分辨的红外线交织成网，地板下铺设着灵敏到可以感知到一只老鼠体重的压力传感器。
一步踏错，整栋大厦的警报都会被拉响。
林默走到了最前面。
他闭上了双眼。
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他“听”到了电流通过红外发射器时发出的微弱嗡鸣。
他“听”到了地板下，传感器待机状态时，内部电路的稳定频率。
他甚至能“听”到，因为红外线的热量，空气中产生的极其细微的对流。
一个由声音与振动构成的三维模型，在他的脑海中构建完成。
“左前方，一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麦。
“右脚抬高三十厘米，向前平移半米。”
“身体左倾，贴墙走。”
“停。”
他带领着队伍，以一种怪异却精准的姿态，在致命的陷阱中穿行。
每一步，都踩在唯一的生路上。
跟在他身后的三名特工，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们是刀口舔血的战士，却从未经历过如此诡异的场面。
这已经超出了训练与技巧的范畴。
十分钟后，他们毫发无伤地站在了走廊的另一端。
CEO办公室的门，就在眼前。
苏晴影用特制的工具，很快便解除了门上的电子锁。
推开门，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办公室里空无一物，只有正对着门的墙壁上，嵌着一个巨大的，由磨砂金属打造的保险库。
赫尔维西亚四代。
它的表面没有任何缝隙，没有任何键盘或者转盘，浑然一体，像一座沉默的金属坟墓。
“就是它了。”
苏-晴影的呼吸有些急促。
林默走到保险库前，将手掌平整地贴在了冰凉的金属门上。
他再次闭上眼睛。
电流的歌唱，锁芯的低语，所有物质结构内部的信息，都开始向他汇集。
“光感密码，需要特定频率的脉冲光。它的电路频率是三点七兆赫。”
林默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开口。
他将自己的身体当成了一个导体，用生物电模拟出那个频率，通过掌心导入保险库的感应区。
咔哒。
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解锁声，从保险库内部传来。
“机械锁，三组转轮，一百二十八个卡槽。阿海，你来。”
那个戴眼镜的斯文特工立刻上前。
“向右，慢一点，在第四十二个卡槽的位置，有一个零点零一毫米的磨损，停在那里。”
林默指挥道。
“好。”
阿海的手稳定得可怕，他按照林默的指示，精准地转动着一个从外部接入的特殊驱动装置。
“第二组，向左，第七十一个卡槽。”
“第三组……”
咔哒。
又是一声。
只剩下最后的声纹锁。
它需要一段特定频率的次声波才能开启，那是人类无法发出的声音。
林默喉结滚动。
他调动着声带周围所有的肌肉，发出了一阵低沉的，不似人声的嗡鸣。
那声音很轻，却让整个保险库的金属门都产生了共振。
嗡……
持续了三秒后，声音停止。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下一秒。
轰——
沉重厚实的金属门，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了里面幽深的黑暗。
保险库，开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内部的空间很小，中央的基座上，只静静地放着一个黑色的U盘。
林默走上前，将其拿起。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经过物理隔绝的军用笔记本电脑，将U盘插了进去。
屏幕亮起，一个简单的输入框跳了出来。
林默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输入了那串他从《结构力学》中“听”到的，由无数脉动组成的最终密码。
回车。
屏幕上的输入框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猩红的大字。
【净化者协议，已激活。】
几乎在同一时间，全球各地，从华尔街的顶尖交易员，到中东战场上的雇佣兵，从硅谷的程序员，到欧洲某国的政坛新贵……
数十个隐藏在各行各业的顶尖精英，同时收到了来自最高权限的指令。
林默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弹出了一个强制视频通话请求。
他点了接通。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本应在戒备最森严的监狱里服刑的陆长风，正坐在一间明亮的书房里，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小林，欢迎正式接管‘棋盘’。”
“现在，好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