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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场充满了压抑、疏离与无声博弈的早餐,最终,在一种近乎凝滞、令人胸腔发紧的沉默中,草草收场,如同一曲未及高潮便戛然而止的灰色乐章。

王妈小心翼翼端来的那杯热牛奶,自始至终,都未能得到苏念的垂青。它就那样被孤零零地放置在光洁的桌面上,像一个被冷落的献祭品,从最初蒸腾着袅袅白雾、散发着浓郁奶香,到热气渐渐消散,最终,变得与室温无异,彻底失去了一切温暖的痕迹。杯壁上凝结的水珠缓缓滑落,如同无声的泪。

这杯冷却的牛奶,恰似她与这个名义上的“家”之间,那道日益加深、冰冷彻骨且似乎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清晰而绝望。

厉星衍自始至终,没有再投来只言片语。他姿态优雅,如同经过精密计算般用完了自己那份早餐,每一个切割、送入口中的动作都透着刻在骨子里的教养与疏离。随后,他拿起雪白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了一下本就干净的嘴角,动作从容不迫。

当他起身时,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再次笼罩下来,在苏念低垂的视线前投下一片沉沉的、带着压迫感的阴影。

苏念固执地没有抬头。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定定地凝视着自己面前那杯早已失去生气的牛奶,将自己所有的情绪、所有的感知,都紧紧封锁,彻底地将自己隔绝成一座拒绝任何船只靠岸的、荒芜的孤岛。

然而,她无法忽略那停留在她头顶上方的目光。那目光滚烫、复杂,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和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沉重,像一张无形却极具韧性的网,从四面八方而来,试图将她整个人,连同她那些混乱的心思,都密不透风地包裹、缠绕起来。

就在苏念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无声的、居高临下的审视逼得喘不过气,几乎要拍案而起时,那片阴影终于移动了。

“今天,陈默会过来一趟。”他开口,声音是一贯的低沉平稳,听不出半分情绪的涟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日程。

苏念的心跳,因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而猛地漏跳了一拍。她依旧维持着低头的姿势,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但放在桌下的手,却不受控制地悄然攥紧了衣角,指节微微泛白。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终于厌倦了这种迂回的、如同温水煮青蛙般的精神折磨,打算正式摊牌了吗?还是说,这仅仅是他布下的另一个、更为精巧的圈套,等着她自投罗网?

“另外,”他顿了顿,声音似乎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像是压抑着什么,又像是单纯的警告,“离那些带刺的东西,远一点。”

说完,他甚至没有给苏念任何消化、追问或者反驳的间隙,便迈开长腿,步伐沉稳而决绝地朝着玄关方向走去,留给她的只是一个冷硬而挺拔的背影。

很快,门外传来了汽车引擎低沉而有力的启动声,那声音由近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清晨的空气里。

整个世界,仿佛随着他的离开而被瞬间抽空了声音,重归于一片令人心慌的死寂。

直到确认那辆象征着权力与控制的黑色劳斯莱斯已经完全驶离,苏念才像是终于卸下了某种沉重的、无形的枷锁一般,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缓缓地、深深地吐出了一口积压在胸口的浊气。

她抬起头,视线不经意间,撞上了睿睿那双依旧盛满了怯懦、不安与探寻的大眼睛。在与她目光接触的瞬间,小家伙如同受惊的小鹿,飞快地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抖。然后,他笨拙地从那高高的儿童餐椅上爬下来,迈开小短腿,头也不回地、“噔噔噔”朝着二楼自己房间的方向跑去,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

那个小小的、孤单的、甚至带着几分仓皇逃离意味的背影,像一根细小的刺,精准地扎进苏念的心口,引发一阵没来由的、细细密密的抽紧感。

偌大而华丽的餐厅里,瞬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以及那些看似恭敬地垂手侍立在远处角落,实则如同一个个无声监视器般的佣人。

苏念再也无法在这个空间里多停留一秒。她霍然起身,近乎逃离地离开了这个让她感到呼吸困难的餐厅,重新回到了那个同样空旷、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客厅。

她在那个宽大得足以容纳数人、铺着柔软米灰色绒面垫子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身体深陷其中。真皮沙发因她的重量发出轻微的声响,微微凹陷。空气中,那股独属于厉星衍的、清冽而沉稳的松木冷香,似乎比昨日淡薄了些许,却依旧顽固地、无孔不入地萦绕在她的鼻息之间,像一个无声的、却又无比强势的烙印,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这里,是他的绝对领地。

而她,不过是一个暂时被困于此、失去自由的囚徒。

苏念下意识地将自己蜷缩进沙发的角落,双臂紧紧地环抱住曲起的膝盖,将脸埋入臂弯之中。这是一个充满了自我保护意味的、回归母体的姿势,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侵扰。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思绪像一团被顽皮的猫咪肆意玩弄过后、纠缠不清的毛线球,找不到任何头绪。

厉星衍离开前留下的那两句简短的话,像两颗被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石子,力道不大,却在她心底深处激起了一圈又一圈不断扩散、扰乱心神的涟漪。

“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他……”

这听起来像是一种慷慨的恩赐,一种胜利者在占据绝对优势后,对失败者故作大方的施舍与怜悯。可不知为何,他当时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她无法完全解读的复杂情绪,又让苏念无法彻底笃定这仅仅是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还有那句……“离那些带刺的东西,远一点。”

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不。

绝不可能。

这个荒谬的念头刚一冒头,就被苏念自己以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智狠狠地掐灭了。他一定是注意到了她掌心被玫瑰花刺划出的细微伤口。他不是在关心她,他只是不希望他这个用来报复、用来折磨的“重要玩具”,因为一些无谓的意外而提前损伤,失去了他预想中的“乐趣”和“价值”。

对。

一定是这样。

苏念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这样反复告诫、催眠着自己。仿佛只有依靠这种不断强化的、对他人恶意的笃信,才能让她那颗在真相边缘摇摇欲坠、几乎要失去支撑的心,重新找到一个可以继续坚硬、继续对抗下去的理由。

时间,在这种焦灼的、无声的自我拉扯与内心煎熬中,一分一秒地缓慢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带着试探意味的窸窣脚步声,从楼梯的方向小心翼翼地传了过来。

苏念的身体瞬间条件反射般地绷紧,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她猛地抬起头,循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睿睿那颗毛茸茸的、带着自然卷的可爱小脑袋,正从二楼楼梯的拐角处,极其缓慢地、带着十二万分谨慎地探了出来。

他,就像一只在野外生存久了、渴望靠近人类获取温暖,却又因曾被伤害而充满恐惧的流浪小猫。此刻,他正用那双乌溜溜的、清澈得仿佛能倒映出人心的大眼睛,怯生生地、一眨不眨地望着蜷缩在沙发上的苏念。

那眼神复杂极了,里面交织着纯粹的渴望、深切的害怕、犹豫不决的挣扎,以及……一种苏念完全无法理解的、近乎固执的执拗。

当发现苏念的目光正锁定他时,他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闪电般地将小脑袋缩了回去,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紧接着,整个二楼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苏念的幻觉。

苏念:“……”

她不由自主地蹙紧了眉头,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又一次翻涌而上,如同被搅动的池水。可奇怪的是,这一次,那烦躁之中,竟然还夹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立刻察觉的、无可奈何的哭笑不得。

这个小不点……

他到底想干什么?这种小心翼翼的试探,这种欲言又止的靠近,究竟是为了什么?

就在苏念以为,这场无声的、隔空的试探与对峙会就此不了了之时,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竟又一次,带着更大的决心,从楼梯拐角处探了出来。

这一次,他似乎鼓起了此生最大的勇气。他不再满足于仅仅躲在安全的角落偷偷窥视。他迈开了穿着柔软卡通拖鞋的小脚,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又极其坚定地,从铺着地毯的楼梯上走了下来。

每向下走一步,他都会停顿一下,抬起小脸,用那双小鹿般湿漉漉、带着不安与期待的大眼睛,飞快地瞄苏念一眼,观察着她的反应。

那副模样,可怜兮兮得让人心疼,却又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近乎悲壮的郑重其事。像一个明知前方可能是雷区,却依旧义无反顾、准备奔赴战场的小小士兵。

苏念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看着他小小的身影从二楼谨慎地挪到一楼,看着他穿过那片铺着光洁如镜的黑白大理石、显得异常空旷冷清的门厅,看着他一步一步,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缓慢而坚定地靠近。

她的心,竟也不由自主地,跟随着他那微小而清晰的脚步声,一下,一下,逐渐揪紧,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她发现自己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作何反应。是该像昨晚那样,用最冰冷的言语、最伤人的态度,将他再次狠狠地、彻底地推开,维护自己摇摇欲坠的边界?还是……

苏念发现,自己的大脑在这一刻竟然是一片空白,所有的预设和防线,在这个孩子的纯粹面前,似乎都失去了效力。

最终,睿睿在距离她约三米远、那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巨大红木茶几前,停下了脚步。这是一个经过精心计算的距离——既不会过分靠近而引发她的反感与戒备,又足以让她清晰地看到他所有的动作和表情。

小家伙似乎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光是走到这里,就已经耗尽了他积攒的全部勇气。

他没有再冒险向前一步。只是抬起那双因为紧张而一直紧紧攥成小拳头的手,将一直像宝贝般小心翼翼捧在掌心里的某样东西,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安放在了光可鉴人、几乎能倒映出天花板上水晶吊灯的茶几台面正中央。

完成这个动作后,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害怕被拒绝,飞快地向后弹跳了好几步,一直退回到他认为最安全的楼梯口位置,才停了下来。

然后,他重新抬起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期盼与深藏的不安,一眨不眨地、紧紧地望着苏念,等待着她的“审判”。

那副既渴望得到回应,又害怕受到伤害的小模样,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着苏念心底最不设防的角落,让她的心没来由地软了一角。

她的目光,终于缓缓地从那个紧张得几乎要同手同脚的小小身影上移开,落在了那张巨大的茶几上,最终,定格在被他小心翼翼安置于中央的那个小小的物件上。

那不再是昨晚那幅让她感到无比刺眼、充满情感绑架意味的蜡笔画。

而是一个约莫只有她巴掌大小、用彩色超轻粘土手工捏制成的小泥人。

泥人的手工显得非常稚嫩粗糙,甚至有些歪歪扭扭,比例也不算协调,一眼便能看出是出自一个尚且无法很好控制自己小手力道和精细动作的孩子之手。

然而,这个粗糙的泥人,在某些细节的处理上,却又透着一种异常的认真与用心。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长发小女孩形象。女孩的脸上,没有被刻画上具体的五官,显得空白而抽象。但是,在泥人眼角下方的位置,制作者却用心地、精准地点上了一颗小小的、凸起的黑色泪痣。

那颗泪痣的位置和形状,与苏念眼角的那一颗,几乎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像一道细微却强烈的电流,瞬间击中了苏念,让她的呼吸猛地一窒,心脏似乎都停止了跳动。

她的目光,像是被最强力的磁石吸引,又像是被无形的胶水牢牢粘住,死死地定格在那个小小的、歪歪扭扭却细节用心的泥人身上,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这个礼物……

它没有任何关于“家庭”的暗示与捆绑。

它没有任何让她感到被冒犯、被强行赋予的“妈妈”称谓。

它甚至没有具体的面容,只是一个模糊的象征。

它,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小的、由孩子亲手制作的泥人。

一个孩子,用他那尚显笨拙的、却充满了最原始、最真诚心意的方式,默默送出的,一份不掺杂任何复杂目的的、最单纯的礼物。

一份无声的、笨拙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小心翼翼的示好。

苏念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带着体温的、柔软的手,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

那颗早已被她用层层冰冷铠甲紧紧包裹起来、试图变得坚不可摧的心脏,在这一刻,竟然奇迹般地、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细小的裂痕。

一丝暖意,正试图从那裂缝中渗透进来。

她,该怎么办?

是该像昨晚对待那幅画一样,冷漠地、毫不留情地将它扫落在地,维持自己冰冷的伪装和安全的距离?

还是……

苏念的目光,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再一次飘向了那个依旧紧张地躲在楼梯口,像等待最终判决的小小身影。

小家伙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目光的移动,小小的身体下意识地又往后缩了缩,仿佛随时准备承受打击。可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却依旧固执地、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她,不曾移开。

那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昨晚那种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浓烈得化不开的悲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让人心头发酸、无法轻易忽视的、近乎卑微的祈求。像一只在寒冷雨夜里被全世界抛弃、瑟瑟发抖的流浪小猫,在用尽它最后的、微弱的力气,仰着头,无声地祈求着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暖与接纳。

苏念的心,像是被最尖锐的针尖,猝不及防地狠狠刺了一下。那疼痛并不剧烈,却细密绵长,疼得她有些喘不过气,眼眶甚至泛起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涩。

她猛地移开了视线,带着一丝狼狈,不敢再去直视那个让她心烦意乱、几乎要动摇的孩子。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那个安静地、孤零零地躺在冰冷茶几上的小小泥人身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有些紊乱的心跳声。每一秒,都充满了无声的、激烈的内心拉扯与难以言喻的煎熬。接受与否,仿佛成了关乎未来走向的、至关重要的抉择。

最终。

在经历了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沉默后,苏念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她没有伸出手,去将那个泥人拿起,拥入怀中。

但她也同样没有,像对待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一样,将它拂开或者无视。

她只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那么安安静静地、专注地看着它。仿佛在透过这个粗糙的造物,审视着制作者那颗小心翼翼、无比真诚的心。

然后,她又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眼帘,隔着那段说远不远、说近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重新看向了那个一直保持着近乎屏息的姿态、全身心等待着她“最终宣判”的小小身影。

这一次,在她看向他的眼神里,那层坚硬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厚厚的冰层,终于,难以抑制地融化了一丝。

虽然,那只是微不足道的、极其细微的一丝松动。

但对于那个一直处在极度恐惧与不安中、敏感地捕捉着她每一丝情绪变化的孩子来说,这细微的变化,却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清晰可见。

睿睿那双一直紧紧盯着她、连眨眼都舍不得的大眼睛,猛地亮了一下,如同夜空中骤然炸开的璀璨烟火,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他那张一直紧紧绷着、写满紧张与不安的漂亮小脸蛋上,也终于控制不住地,露出了一丝小心翼翼的、带着泪痕的、试探性的,却无比真实的笑容。

那个笑容很浅,很淡,像初春湖面上悄然裂开的第一道冰纹。甚至,还残留着未及擦干的泪痕和显而易见的委屈。

可它却干净得像一张未曾沾染任何尘埃的白纸。

也温暖得像一缕穿透厚重云层、骤然洒落在冰冷雪地上的冬日阳光。

这缕微弱的“阳光”,瞬间,就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态,照亮了这个冰冷、空旷、一直弥漫着令人窒息氛围的豪华客厅。

也瞬间,以一种温柔却强大的力量,击溃了苏念好不容易才重新建立起来的、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

她像是被这过于纯粹的笑容烫到了一般,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狼狈与心慌,猛地移开了视线,再也无法鼓起勇气去直视那个孩子那双干净得让她感到自惭形秽、无地自容的眼睛。

而睿睿,似乎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此刻情绪的极限与摇摇欲坠的防线。他没有再贪心地得寸进尺,非要得到一个拥抱或者一句回应。

仅仅是在给了她那个充满了巨大胜利喜悦的微笑之后,他便像是已经心满意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倏地转过身,然后迈着与来时那种沉重、试探截然不同的、轻快得像只小麻雀般的步伐,“噔噔噔”地、头也不回地跑上了楼。

那小小的背影,此刻看上去,竟像一个刚刚打了一场漂亮胜仗、凯旋而归的、意气风发的小小英雄。

整个客厅,再一次,被无边无际的死寂所吞没。

只剩下苏念一个人,失神地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

和那个,安静地、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躺在不远处冰冷茶几上的,小小的、歪歪扭扭的、由超轻粘土制成的泥人。

苏念缓缓地、带着无尽疲惫地闭上了双眼,将脸深深埋入膝盖之中。

脑子里,早已是一片混乱的废墟,找不到任何清晰的思路。

那个孩子……

他,就像一颗最不讲道理、最蛮横无理的小石子,不由分说地、一次又一次地、固执地敲击着她那扇早已锈迹斑斑、紧紧封闭的心门。

让她感到尖锐的疼痛。

让她感到莫名的烦躁与不安。

却也让她,再也无法继续心安理得地、固执地沉浸在自己构建的、充满恨意与报复的臆想世界里。

这场她自以为是的、针对厉星衍的“报复”。

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她一个人沉浸其中的、偏执的独角戏。

而被她遗忘了整整八年、被她刻意回避和扭曲的真相。

或许,远比她所能想象、所愿意承受的,要更加复杂,更加沉重,也更加……让她感到恐惧与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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