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废弃哨塔的最后一缕烟踩灭时,风团的爪子还沾着未干的黑灰——议会残余的三十多号人,连同想偷救小龟孙的石龟,最终都被埋在了坍塌的哨塔下。我没去看最后一眼,只是让藤蔓缠紧炸药引线,转身就走,连赵烬的哀嚎都没回头听。林岳跟在我身后,手里的匕首还在滴血,他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
“回城。”我开口,声音比荒野的晨霜还冷。风团立刻蹭过来,它浅灰色的毛沾了点血渍,眼里却没有了之前的怯懦,只剩对我的顺从——经历过伏击的血洗,它比谁都清楚,现在的我,容不得半分犹豫。
往城邦走的路上,空气里的甜腥味越来越浓。刚靠近界墙下的城郊,就撞见了混乱的人群:一个妇人抱着满脸红疹的小孩,哭着往城邦中心跑,小孩的手还在抓挠脖子,皮肤已经被抓得溃烂;几只原本温顺的绵羊疯了似的撞向石墙,羊角断裂,鲜血溅在墙上,和暗影孢子的黑渍混在一起;守墙队的残兵背着伤号,脸上满是惊慌,嘴里喊着“界墙震了!孢子漏得更凶了!”
林岳的脚步顿住,想去帮那个妇人,却被我一把拉住。“先找原因。”我盯着界墙——墙顶的银白色光膜已经变得像薄纸,隐约能看到里面的纹路在颤抖,每隔几步就有黑色的孢子像雨一样往下掉,“救一个没用,得止住根源。”
妇人的哭声、绵羊的嘶鸣、士兵的呼喊,像潮水一样涌来。我看着那个满脸红疹的小孩,指尖下意识动了动——记忆里现代医院的消毒水味突然冒出来,刚要抬手,却又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疼得我瞬间清醒: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妇人救了,还有下一个,只有找到震动的原因,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风团似乎察觉到我的紧绷,用脑袋轻轻蹭我的手腕,它的体温透过布料传过来,像一点微弱的火星,却被我立刻甩开。“跟上。”我迈开脚步,径直往城邦中心走——要找原因,最直接的地方,就是议会的资料库。
城邦里的混乱比城郊更甚:街边的铺子关了大半,门板上沾着黑色的孢子;几个巡逻的守墙队士兵正用长矛驱赶一只狂躁的野狗,野狗的眼睛通红,嘴角流着涎水,扑上来时被长矛刺穿,倒下时还在抽搐;巷子里传来咳嗽声,断断续续,像破旧的风箱。
我没理会这些,径直走向议会旧址——上次雷格带援军时,这里被藤蔓缠毁了大半,后来又遭了火,现在只剩断壁残垣,钢筋扭曲地插在砖堆里,瓦片碎得像齑粉,空气里飘着焦糊和灰尘的味道。
“资料库在地下一层,”林岳跟上来,指着一处相对完整的墙体,“当年我是守墙队的,来过一次,入口在议长办公室的地板下,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用。”
我走近那面墙,用脚踹了踹——墙体已经松动,再用力踹了两下,“轰隆”一声,砖堆塌了,露出里面积满灰尘的办公室:一张烧焦的木桌歪在墙角,椅子只剩三条腿,地板上有个明显的方形印记,应该就是入口。
风团跳上木桌,用爪子扒拉地板上的木板,灰尘簌簌往下掉。我蹲下来,摸了摸木板的边缘——有金属合页,虽然锈了,但还能撬动。林岳递来一把撬棍(从巡逻兵那里顺手拿的),我插进缝隙,用力一扳,“嘎吱”一声,木板翻了起来,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里面传来潮湿的霉味。
“我下去,你们在上面守着。”我抓起旁边的火把(刚点燃的,用来照路),不等林岳回应,就顺着梯子爬了下去。梯子的铁条锈得厉害,每踩一步都晃,火把的光映着潮湿的墙壁,上面长满了黑绿色的霉斑,像一张张扭曲的脸。
资料库比想象中残破:大部分书架都塌了,卷轴散落在地上,有的被水泡烂,有的被火烧得只剩边角。我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避开掉落的横梁,目光扫过残留的卷轴——大多是无关紧要的物资记录,直到走到最里面的墙角,发现一个半埋在土里的铁盒,盒身印着议会的盾牌徽章,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我蹲下来,用匕首撬开铁盒——里面装着几本皮质封面的册子,还有一卷用防水布包着的卷轴。我先翻开册子,是议会的会议记录,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却足够看清关键内容:
“百年前界墙能量峰值下降30%,暗影孢子渗透加剧,需启动‘世界树幼苗’补充能量——但幼苗培育需百年,议会决议:暂不公开,避免民众恐慌。”
这是五十年前的记录。我接着翻下一本,翻到十年前的那一页,字迹突然变得潦草,带着慌乱:
“界墙能量再降20%,光膜出现裂痕!孢子渗透导致城郊居民患病,牲畜狂躁!议长令:销毁所有能量监测记录,对外宣称‘孢子季节性活跃’,泄露者1,格杀勿论!”
后面几页是销毁文件的清单,还有几个名字被红圈划掉——应该是泄露秘密的人。最后一页,是三天前的记录,字迹扭曲,像是在极度恐慌中写的:
“界墙突然震动!光膜裂痕扩大,孢子渗透量激增!议会残余逃往南部据点,留此档备查——若有人发现,告知:幼苗在希望之海,远古遗迹圣坛
火把“啪”地掉在地上,火星溅到我的裤腿上,我却没感觉。愤怒像岩浆一样从胸口涌上来,烧得我浑身发抖——十年!他们居然隐瞒了十年!多少人因为他们的私利生病、死去?多少牲畜因为孢子狂躁被杀死?我父亲的失踪、石龟的背叛、雷格的贪婪,全都是因为这群人的自私!
“一群废物……杂碎……”我低声咒骂,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就在这时,胸口的星核坠突然开始发烫,不是之前的温热,是像要把皮肤烧穿的灼痛——紧接着,怀里的树心晶也跟着发烫,两道能量像两条疯蛇,在我胸口冲撞、纠缠。
我疼得弯下腰,双手死死按住胸口,却挡不住那股力量。星核坠的银白色光芒和树心晶的绿色光芒同时爆发,在我怀里交织成一道刺眼的光柱,周围的灰尘被卷得乱飞,残破的卷轴纷纷落地。
“啊——!”我忍不住嘶吼出声,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内心的愤怒、恨意、绝望,所有被我压在心底的黑暗情绪,全都被这股力量拽了出来,和星核坠、树心晶的能量搅在一起。
光芒越来越盛,我感觉胸口的灼痛变成了撕裂感,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钻出来。我猛地抬起头,双手往前一推——只见一道黑色的光芒从我的掌心射出来,落在对面的墙壁上,瞬间凝结成一块半人高的黑色晶体,晶体表面光滑如镜,却带着冰冷的质感,像一块被淬火的黑曜石。
我愣住了,慢慢放下手——胸口的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连接感。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块黑晶的存在,像身体的一部分。我试着在心里默念“剑”,一团漆黑状的晶体凭空出现在我眼前,棱角收缩、拉长,几秒钟后,一把黑色的长剑出现在墙壁上,剑刃锋利得能映出我的影子,剑柄上还缠绕着淡淡的暗紫色光晕
我走过去,握住剑柄——入手冰凉,却异常称手,没有丝毫重量感。我挥了挥剑,剑光划过空气,“唰”地斩断了旁边一根扭曲的钢筋,切口平整得像被打磨过。我又默念“尖刺”,长剑瞬间分解,化作十几根手指粗的黑晶尖刺,悬浮在我面前,尖端正对着墙壁,只要我心念一动,就能射出去。
最后,心念一动,尖刺立刻散开,在我面前凝结成一个半米见方的黑色牢笼,笼壁上的纹路相互咬合,密不透风,我试着用剑砍了一下,笼壁只发出“当”的脆响,没有丝毫痕迹——坚不可摧。
我低头看向胸口,那里不再有星核坠和树心晶,只剩一块鸽子蛋大小的黑色晶体,嵌在我的皮肤表面(没有伤口,像是天生就长在那里),表面流转着淡紫色的微光,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黑晶源坠……”我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是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像有人在我耳边说的。我能感觉到,它是星核坠的守护、树心晶的生命能量,还有我内心黑暗的融合体——多元一体,随我心意变化。
就在这时,风团的叫声从洞口传来,带着焦急。我收起黑晶心念一动,牢笼就化作光点消散在空中,捡起地上的铁盒,里面的册子和卷轴要留着当证据,转身往洞口爬。
爬上去时,林岳正举着火把等我,他的脸色很难看:“刚才里面的光……你没事吧?”他的目光落在我胸口的黑晶源坠上,瞳孔猛地一缩,“那是什么?”
没有解释,在没有生死交情时,任何人都难以信任,只是举起手里的铁盒,“议会隐瞒界墙能量衰弱十年,这是证据。现在,该找他们的残余势力算账了——顺便,修复界墙。”
林岳看着我胸口的黑晶,又看了看我冰冷的眼神,张了张嘴,最终只点了点头:“好,我跟你一起。”
风团蹭了蹭我的裤腿,眼里满是担忧,却还是坚定地站在我身边。远处的城邦里,依旧传来居民的哭声和狂躁生物的嘶吼,但我心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动摇——握着黑晶源坠的力量,看着手里的证据,我清楚地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议会的残余还在南部据点躲着,他们以为能靠隐瞒和逃跑苟活;界墙的裂痕还在扩大,孢子还在渗透;还有那些因为他们的自私而受苦的居民……这些,我都会一一解决。
没有怜悯,没有犹豫。用黑晶的剑斩碎所有阻碍,用黑晶的牢笼困住所有罪人,——这是我现在的使命,也是我内心黑暗与力量融合后,唯一要走的路。
我抬头看向界墙,墙顶的光膜还在颤抖,黑色的孢子像雨一样落下。但这次,我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应对的少年,我胸口的黑晶源坠闪烁着冰冷的光,像一把藏在暗处的刀,随时准备出鞘。
“走。”我对林岳和风团说,迈开脚步往城邦南部走。阳光透过烟尘洒下来,落在我身上,却照不进胸口的黑晶——那里,是背叛与愤怒铸就的力量,是我守护界墙、清算罪恶的唯一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