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时,雨下得更大了。舒棠音抱着书包往校门口跑,路过香樟树时,看到岑墨撑着把黑色雨伞,苏晚站在他身边,两人共用一副耳机听歌。雨水顺着伞骨往下滴,在他们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紧紧挨着的影子。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图书馆,岑墨把校服外套披在她肩上时,也曾有过这样近的距离。只是那时的暖意,此刻都变成了扎人的碎片。
“音音!快来!”林薇薇举着伞在公交站台喊她。
舒棠音跑过去,雨水打湿了刘海,贴在额头上有点痒。公交车进站时,她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岑墨正弯腰替苏晚系松开的鞋带,黑色雨伞倾斜着,把两人罩在小小的晴空里。
“别看了,”林薇薇把纸巾递给她,“有些人啊,就像天上的星星,看着亮,其实离得远着呢。”
公交车发动时,舒棠音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雨刷器左右摆动,把岑墨和苏晚的身影晃成模糊的光斑。
回到家,爸爸还没下班,妈妈正在厨房煮姜汤,看到她淋成落汤鸡,赶紧拿来毛巾:“怎么不带伞?是不是又忘了?”
“嗯。”舒棠音接过姜汤,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心里却还是凉的。
“对了,”妈妈擦着手从厨房出来,“今天苏医生给我打电话,说她女儿跟你同一届,好像是在别的班,叫苏晚,让我多照顾着点。”
舒棠音端着碗的手猛地一抖,姜汤洒在虎口上,烫得她差点把碗扔掉。原来苏晚的妈妈,就是给妈妈单位隔壁科室的医生。这个世界真小,小到连呼吸都带着躲不开的巧合。
“怎么了?烫着了?”妈妈赶紧拉过她的手用凉水冲,“那孩子看着文静,听说学习很好,你多跟人家学学。”
“嗯。”舒棠音低下头,看着虎口上的红印,忽然觉得有点可笑。上一世她把苏晚当成假想敌,处心积虑地想超过她,却不知道她们之间早就有这样的联系。
晚饭时,手机突然响了。舒棠音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岑墨”两个字,心脏猛地一跳,差点把筷子掉在地上。
“谁啊?”妈妈随口问。
“同……同学。”她手忙脚乱地跑到阳台,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笔记收到了吗?”岑墨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背景里有苏晚的笑声,“你不相信我。”
“收到了,谢谢,明天还给你。”舒棠音握着手机的手指有点抖,“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他顿了顿,“下午的题……抱歉,让你难堪了。”
“没事。”舒棠音望着楼下被雨水打湿的香樟树,忽然觉得很累,“没别的事我先挂了,要吃饭了。”
“等等,”岑墨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急,“周末的辅导……”
“我可能去不了了,”舒棠音打断他,声音轻得像雨丝,“我妈给我报了补习班,时间冲突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舒棠音以为信号断了。就在她要挂电话时,听到岑墨低声说:“哦,好。那……你好好学。”
“嗯。”她飞快地挂了电话,靠在阳台的栏杆上,雨水打在脸上,凉丝丝的。远处的路灯在雨雾里晕成一团暖黄,像极了那天在图书馆看到的光晕,只是此刻再看,只剩下刺眼的模糊。
舒棠音回到房间,从书包深处翻出岑墨的笔记。她把便利贴一张张撕下来,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动作很轻,却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舒棠音翻开数学课本,在“圆锥曲线”那页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就像岑墨在笔记上画的那样。
也许这样也挺好,她想。做回普通同学,不用再紧张他的目光,不用再猜测他的心思,安安静静地准备高考,像妈妈说的那样,把心思放回正道上。
只是为什么,心脏会像被雨水泡过似的,沉甸甸地发疼呢?
那晚的雨下到后半夜才停,舒棠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快亮时才浅浅睡去。梦里全是模糊的片段:图书馆暖黄的灯光下,岑墨低头讲题的侧脸;香樟树下,他和苏晚共撑一把伞的背影;还有自己撕便利贴时,指尖传来的涩意。
闹钟响时,窗外已经放晴,空气里带着雨后特有的清新。舒棠音洗漱完走到客厅,爸爸已经去上班,好像自己很久没有见到爸爸。妈妈正把煎好的鸡蛋放进盘子里:“今天天气好,把昨天淋湿的校服拿到脏衣篓,别闷出味道了。”
“嗯。”她应了一声,转身回房间拿校服。打开衣柜时,目光无意间落在了角落里的黑色外套上——那是上次在图书馆,岑墨披在她肩上的校服。外套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像极了他身上的味道。舒棠音伸手碰了碰,指尖传来的凉意让她瞬间清醒,她把外套往衣柜深处推了推,像是要把那段温暖的记忆也一并藏起来。
到学校时,早读课还没开始。舒棠音刚走到座位旁,就看到岑墨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里拿着一叠资料,似乎在等她。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脚步也顿住了。
岑墨听到动静,抬头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笔记……你还没还我。”
“哦。”舒棠音赶紧走到座位上,从书包里拿出笔记递给他,声音平淡得像在跟普通同学说话,“谢谢你。”
岑墨接过笔记,手指在封面上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只说了句:“没事。”他站起身,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跟她聊几句,也没有再提起周末辅导的事。
舒棠音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她拿出语文课本,假装认真地朗读,可目光却总忍不住往斜前方瞟。岑墨正低头看着书,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有些冷淡,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温和。
课间休息时,林薇薇凑过来,压低声音问她:“音音,你跟岑墨是不是吵架了?我刚才看他跟你说话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没有啊,”舒棠音勉强笑了笑,“就是觉得学习太忙了,不想再分心。”
林薇薇看了她一眼,没再多问,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管怎么样,你开心就好。要是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
舒棠音点点头,心里暖暖的。她知道林薇薇是担心自己,可有些情绪,终究还是要自己消化。
接下来的几天,舒棠音刻意避开了岑墨。早上不再提前到学校,放学也总是跟林薇薇一起走,遇到岑墨时,也只是礼貌地点点头,没有多余的交流。岑墨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疏远,没有再主动找她,两人就像两条原本快要交汇的线,又慢慢回到了各自的轨道上。
放学时,舒棠音收拾好书包,跟林薇薇一起走出教室。刚走到校门口,就看到岑墨和苏晚并肩走在前面,苏晚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正笑着跟岑墨说着什么,岑墨的嘴角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别看了,”林薇薇拉了拉她的胳膊,“前面有卖烤红薯的,我请你吃,暖乎乎的,吃了心情就好了。”
舒棠音点点头,跟着林薇薇走向卖烤红薯的小摊。热乎乎的红薯拿在手里,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里,可那份失落却怎么也散不去。
回到家,舒棠音把书包放在桌上,拿出数学课本。翻到“圆锥曲线”那一页时,她看到了自己画的那个小小的笑脸,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酸涩。她拿出笔,在笑脸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太阳,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她知道,放下一段心动很难,可她更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与其在患得患失中浪费时间,不如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让自己变得更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