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自习课格外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窗外偶尔飘落的雪粒敲在玻璃上的轻响。舒棠音刚解出一道电磁场的难题，忽然听到前排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岑墨正用手背抵着嘴唇，肩膀微微发颤。
“喏，给你的。”林薇薇从包里掏出袋润喉糖，“我妈说这个治咳嗽特管用。”
舒棠音摇摇头：“我又不咳嗽。”
“给岑墨啊。”林薇薇朝前排努努嘴，“你看他咳得多厉害。”
“不用了。”她把润喉糖推回去。
正说着，岑墨忽然站起身，往教室后面走。舒棠音下意识地低下头，假装演算题目，余光却瞥见他停在垃圾桶旁边，弯腰吐了口痰。他的手指在喉咙上按了按，眉头蹙得很紧，转身时，目光恰好和她撞在一起。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像结了冰的湖面，冷得让人心头发颤。舒棠音慌忙移开视线，心脏却像被什么东西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悄悄看着他走回座位时，靠着椅背闭着眼，眉头依旧没松开。
心情像柠檬气泡水咕嘟咕嘟冒着泡，这次真的不想再把你的情绪当做我的心情了。
放学铃响的瞬间，舒棠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合上笔记本。林薇薇正对着镜子涂润唇膏，瞥见她拽书包的动作，“嗤”了一声：“赶着去投胎啊？”
舒棠音把物理错题本塞进书包，拉链拉得飞快，金属齿咬合的声音在喧闹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前排的岑墨还在收拾东西，灰色围巾搭在椅背上，被穿堂风掀起一角，像只振翅欲飞的灰蝶。
她没再看第二眼，转身就往教室外走。走廊里的公告栏前围了群人，红底黑字的调位表刚贴上去，墨迹还带着点潮湿的晕染。舒棠音的目光扫过新座位表，自己的名字在靠窗第三排，旁边是班长的名字，而岑墨的位置被圈在斜前方，隔着三排桌椅和两条过道，像隔着条永远跨不过的河。
“挺好的。”她听见自己在心里说。
舒棠音加快脚步，楼梯转角的声控灯被脚步声惊醒，昏黄的光线下，她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孤孤单单的。
晚自习的走廊格外安静，物理老师临时把批改好的试卷发下来，窗外偶尔飘落的雪粒敲在玻璃上的轻响。舒棠音摊开试卷，刚要落笔，忽然闻到股淡淡的薄荷味。她笔尖一顿，抬眼时正对上林薇薇促狭的目光——岑墨正站在讲台旁，手里捏着支粉笔，替老师写今晚的作业布置。
他穿了件黑色冲锋衣，拉链拉到顶，露出点灰色围巾的边角。转身时，粉笔灰簌簌落在肩头，像落了层细雪。舒棠音低下头，盯着试卷上的函数图像，忽然觉得那曲线弯得像根绕不开的藤蔓，缠得人喘不过气。
“喂，”林薇薇用胳膊肘撞她，“老师叫你呢。”
舒棠音猛地站起来，全班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老师推了推眼镜：“最后一道附加题，你来讲讲思路。”
她走到讲台前时，岑墨刚收拾好粉笔盒。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她闻到他身上的薄荷糖味混着点止咳糖浆的甜，像种奇怪的鸡尾酒。舒棠音握着粉笔的手紧了紧，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却还是发飘：“这道题可以用导数求极值……”
讲完题回到座位，林薇薇递过来张纸条，上面画着个龇牙咧嘴的小人：“刚才岑墨看你的眼神，活像被雨淋湿的小狗。”
舒棠音把纸条揉成球扔进垃圾桶，纸团撞击桶壁的声音很轻，却像敲在心上。她翻开物理课本，第三章的标题用红笔圈着——《匀速直线运动与位移》，书页边缘被她翻得卷了角，像只起皱的蝴蝶。
原来真的有这样的运动，两个人沿着各自的轨迹，以相同的速度远离，连回头的弧度都精准得像用圆规画过。
周三的体育课被改成了室内自习。舒棠音抱着英语单词本在走廊背单词，瓷砖地面被拖得发亮，映出她孤单的影子。忽然听见楼梯口传来说话声，是岑墨和苏晚。
“医生说你得少喝冰的。”苏晚的声音带着点嗔怪，“刚咳嗽好点就敢喝可乐。”
“就一口。”岑墨的声音有点哑，像被砂纸磨过，“再说教室里暖气太足，渴得慌。”
“那也不行，小心我告诉阿姨。”苏晚好像抢过了可乐瓶，“我去给你接杯热水，你在这儿等着。”
脚步声往水房方向去了。舒棠音贴着墙壁站着，心脏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她看见岑墨靠在楼梯扶手上，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黑色冲锋衣的帽子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点紧抿的嘴角。
风从走廊尽头的窗户灌进来，吹得她手里的单词本哗哗响。舒棠音转身想走，却听见他忽然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像要把肺都咳出来。她的脚步顿住了，指尖攥着单词本的边角，纸页被捏得发皱。
“需要帮忙吗？”话刚出口，舒棠音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岑墨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惊讶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圈圈涟漪。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更剧烈的咳嗽打断。舒棠音看着他弯腰咳嗽的样子，忽然想起上一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站在走廊里，当时手里捏着她送的红色围巾，雪花落在他发梢，他却只顾着咳嗽，连围巾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那时候她还会跑过去，把自己的保温杯塞给他，现在却只想往后退。
“没事。”岑墨直起身，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谢谢。”
他的声音里带着轻微的沙哑，像裹着层冰壳。舒棠音点点头，转身就走，单词本的边角刮过掌心，疼得她眼眶发热。走到教室门口时，她回头望了眼，苏晚正拿着保温杯跑过来，把杯子塞进岑墨手里，仰头对他笑，阳光落在她发梢，像撒了把金粉。
原来有些位置，空出来就会有人填上。就像冬天的窗户，只要有缝，就会钻进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