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北风南墙》是一本让人欲罢不能的年代小说,作者“是老九”以其细腻的笔触和生动的描绘为读者们带来了一个充满想象力的世界。本书的主角是苏珊张治安,一个充满个性和魅力的角色。目前这本小说已经更新244491字,喜欢阅读的你快来一读为快吧!
北风南墙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可有时也不尽然。身处其位,心思一动,自有人揣摩着替你铺路。开茶馆的孙二嫂便深谙此道。
她察言观色的本事,十分了得,因此人送外号“阿庆嫂”,她自己也颇为受用。觉得能与《沙家浜》里的阿庆嫂相提并论,便是对她能耐的最高认可。闲暇时,她常哼起那段智斗:“来的都是客,全凭嘴一张,人一走,茶就凉……”这词儿,仿佛成了她茶馆生涯的注脚。
阿庆嫂生得清瘦,细眉小眼,一张瘦长脸衬着小巧的鼻头和薄薄的嘴唇,一望便知是个伶俐善言的女人。虽然终日受烟熏火燎,她的皮肤却异常白静。有人说她在脸上擦了厚厚的粉,远看人很白,近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眼角的皱纹也皱了起来,脸上的粉咔咔往下掉。话说得虽然夸张,但是阿庆嫂终归是擦了粉的,有时她甚至偷偷抹些小孩子用的胭脂,目的就是让自己显得更年轻。
胡春杏则截然不同,她天生丽质。年轻时,她肌肤白里透红,一双眼睛水灵灵的,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垂在身后,走起路来辫梢甩动,煞是好看,谁见了都要夸上两句。
阿庆嫂的茶馆就杵在区政府边上,寒来暑往,生意兴隆,兼卖些纸烟、火柴。区政府食堂不供应开水,干部们喝水、洗漱的热水,都指望着她这儿。一暖瓶五分钱,图长久的,可以买水牌,四分一瓶,四角钱十枚。
这阿庆嫂是个有门路的,不知从哪儿弄来两个带水龙头的巨大保温桶。炉上滚水烧开,径直灌入桶中。打水的人只需往旁边的木盒里丢一枚水牌,拧开龙头自接便是。趁这接水的空档,还能与阿庆嫂搭上几句闲话。
茶馆门口支着一张八仙桌,常年摆着两个暖瓶、十来只粗瓷大碗,还有五六个透亮的玻璃瓶。那玻璃瓶原是区政府食堂领导们吃剩的水果罐头瓶,被阿庆嫂讨了来,洗净,泡上酽茶,瓶口盖块玻璃防尘,瞧着就干净。粗瓷大碗则盛白开水,配着四张条凳。过路人口渴了,或是想歇歇脚啃口干粮,花上二分钱,便能灌满一大碗水,边吃边与阿庆嫂天南地北地聊上半天。
区干部下乡归来,也爱在茶馆里坐坐,尤爱那玻璃瓶里的茶水,五分一瓶,价虽稍贵,却极耐泡,一瓶水倒进茶缸还能剩不少。连乡里的冯贵章书记,也常图方便来打水。冯书记膝下有一女,女儿冯小梅初中毕业后在乡下务农,这两年镇上办了家小造纸厂,小梅才得以进厂当了会计。可老冯有桩心事沉甸甸地压着:小梅二十六了,亲事还没着落。小镇圈子小,合适的人选难寻。
自打寡妇春杏的儿子治安考上大学——那可是镇上头一个大学生,并且生得一表人才——春杏家便成了话题中心。老冯瞧着治安,总觉得这小子比他爹张诚有出息,年纪轻轻便处事圆融,滴水不漏。反观自家小梅,样貌平平,性子憨实,老冯心里门清:论条件,怕是配不上春杏家那前程似锦的小子。可他转念又想:如今小梅好歹是乡镇企业会计,身份不同往日了。治安大学毕业,没根没基的,多半也就分配在乡镇。若能与小梅成事,春杏家日后还得倚仗他这个老丈人照拂,也不算高攀。
阿庆嫂何等剔透的人,老冯那点心思,她早瞧了个八九不离十。一次,老冯佯作无意地在她面前叹气:“唉,小梅这丫头真愁人,二十大几了,终身大事不上心,眼光倒不低。你说,一个小厂会计,有啥了不起?依我看,找个知冷知热、明事理的小伙子就挺好。可我这当爹的说了不算呐!”这话里话外,只露了三分意思,阿庆嫂却已了然十分。她本就有意做媒,私下试探过春杏两回。春杏回回都拿话堵她:“想给我儿子说媒?行啊!模样得好,还得有正经工作!”每每让阿庆嫂碰软钉子。
这日开完会,老冯提着个红塑料壳暖瓶,脚步匆匆又来了茶馆。其实瓶里还剩小半壶水,他特意倒进脸盆,腾空了瓶子来“打水”——实则是来打探消息。他心里七上八下:阿庆嫂到底跟春杏提没提?春杏娘俩啥意思?那春杏心气高,儿子怕也随她,万一一口回绝,他这老脸面往哪儿搁?他一路走来,心里像揣了个兔子。
阿庆嫂早瞧见了他,正忙着通炉子。炉灰被风鼓吹得腾起老高,屋里弥漫着热烘烘又呛鼻的煤灰味。“老冯,先别进来!呛着呢,外头站会儿,马上好!”阿庆嫂捂着口鼻喊道。老冯却笑呵呵地径直往里走:“咳,咱农村土里刨食长大的,哪有那么娇贵!”
恰逢外头来了位喝茶的,阿庆嫂一时脱不开身。老冯熟门熟路地踱出来,替客人倒水、收钱,那架势,倒像他是茶馆掌柜。阿庆嫂心头一热,忙完手头活计便赶出来,一边给老冯灌满暖瓶,一边压低声音:“那事儿,孩子娘给孩子透风了。孩子说……哪天见个面?”
老冯一听,眼睛倏地亮了,心头一块石头落地:嘿,这小子不傻!面上却极力绷着,故作随意道:“这事儿你跟小梅说定就成。姑娘家脸皮薄,你说哪天就哪天,反正都住得近。”
“那就明天晌午吧!”阿庆嫂盘算着,“晌午人少,后院也清净。”
阿庆嫂自有她的盘算。她儿子刘铁柱复员一年多了,工作还没着落,如今在街边摆摊修自行车。虽说一天也能挣个三块两块的,可名声不好听。别人问起儿子干啥,她总支支吾吾。眼见老冯的女儿进了乡镇企业,又摸透了老冯的心思,她心里便有了计较:小梅不过初中生都能当会计,我儿子高中毕业,部队锻炼过,党员身份,总不能一直修车吧?怎么着也该进派出所当个民警!阿庆嫂的念想,大着呢!
铁柱却不这么想。他觉得修车挺好,自由自在,一天三五块,一月下来能挣百十块,比那些死工资几十块,还得看人脸色的“正经工作”强多了。工作这事儿,他向来抱着“无所谓”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