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妍兰挤走了云荔,开始照料病中的福哥儿。
只是她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太太, 哪里会做照顾人的细致活?
眼瞧着她一上手摆弄福哥儿,福哥儿就不舒服地哭了起来,薛其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望向角落里的云荔:“这等小事还用夫人来做吗?”
云荔如蒙大赦,立时上前抱起了摇床里的福哥儿,柔声劝哄了起来。
福哥儿也停下了哭闹,一旁的秦妍兰脸都绿了。
可薛其箫还在一旁待着,她难道还能撒泼打滚地指责福哥儿的不是?
福哥儿可还病着呢。
不多时,钟嬷嬷也端着熬好的药进了屋,喂好福哥儿喝药后,他终于睡了过去。
瞧着天色已晚,薛其箫便想让秦妍兰回去歇息。
秦妍兰却问:“那夫君呢?”
薛其箫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福哥儿,只说:“我会宿在厢屋里,以防福哥儿后半夜还哭闹。”
为人父者,担心病中的儿子本是人之常情。
而薛其箫能做到宿在厢屋,已经是将秦妍兰放在心上的表现了。
她还能说什么?
秦嬷嬷在一旁觑见秦妍兰难看的脸色,心里慌乱得直打鼓。
夫人再要闹脾气也要讲究场合时机。
福哥儿病着,世子爷的心思都在他的病情之上,只怕没多少心力去劝哄夫人。
好在秦妍兰并不蠢笨,当下死死压着心内的不满,朝着薛其箫道:“妾身明白了,只是夫君万万要顾念自己的身子。”
“我明白。”薛其箫目光柔和了些,嘱咐秦嬷嬷好生送秦妍兰回去。
钟嬷嬷也带人收拾出了厢屋。
眼瞧着福哥儿睡熟了,薛其箫才去厢屋安睡。
钟嬷嬷回了内寝,见云荔依旧守在福哥儿身旁,便道:“姨娘不必担心,府医说了,福哥儿的弱症并不严重。”
“多谢嬷嬷。”云荔说完这话,便用沾了冷水的帕子压了压自己红肿的眼角。
钟嬷嬷又指了指她的梳妆台,道:“姨娘也该打扮得清丽些,今夜可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加上今夜,薛其箫总共只在揽云阁宿过三次。
云荔一向不得宠,今夜若能借此机会与薛其箫有了肌肤之亲,往后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
钟嬷嬷是一心为了云荔好的。
云荔心里也明白今夜对她而言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思索一番,便朝着钟嬷嬷笑道:“嬷嬷放心,我知晓该怎么做。”
说完,她便对着镜子上了点淡妆,若不细瞧,只怕还瞧不出来。
云荔还留意到刚才薛其箫看见秦妍兰打扮得花枝招展时,眉头紧紧蹙起的模样。
所以她并未听从钟嬷嬷的建议去换更鲜亮的衣裳,而是就以这么朴素的模样去了厢屋。
厢屋内,薛其箫虽已躺上了床榻,可心情就是低落沉闷得厉害。
一是因为福哥儿病了,二是因为刑部繁杂的公务。
才刚生出些淡淡的倦意,屋外却冷不丁地响起了女子轻柔的声响。
“世子爷,妾身有事要寻您。”
女子嗓音清灵,陌生中又带着些熟悉。
薛其箫本就蒙着一层阴霾的心愈发阴郁不堪。
今夜他虽宿在了揽云阁,却没有要给云荔脸面的意思,更不想给她机会亲近自己。
安分、老实、乖顺,这些话他都说倦了。
即便心内厌烦,因记挂着福哥儿的病势,他倒也不能不见云荔。
若云荔要与他说的是关于福哥儿的要紧事呢?
所以薛其箫还是开了门,只问:“什么事?”
夜色浓重,云荔却穿得很简单,素白的脸蛋上还流露着几分若有若无的忧愁。
福哥儿生病虽痛在他身,疼的却是云荔的心。
薛其箫便将心中的不耐压了下去些,只道:“进来说话吧。”
厢屋里烧着银丝碳,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暖意。
云荔才进屋,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趁着薛其箫不明所以的时候,抬起湿漉漉的明眸,道:“世子爷,妾身知晓自己出身卑贱,也不敢与夫人争抢着什么,可是福哥儿是您的儿子,他不该……不该被人如此对待。”
她越哭越伤心,明眸里写满了哀伤与无措,虽不是我见犹怜的楚楚,却自有一副为母则刚的坚韧在。
薛其箫愣了愣,俊容因她这话而被激起了说不清的怒意。
“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藏着掖着的。”
男人低醇的嗓音里藏着令人胆寒的冷意。
云荔低着头,心里一点都不慌乱,只依旧哭泣着说道:“今日秦嬷嬷来了揽云阁,提点了妾身一回。”
“这事我知晓。”
就是薛其箫让秦嬷嬷走的这一趟。
云荔听了这话,顿时哑然无语,一颗颗如珍珠般的眼泪不停往下落,砸在青石地砖上。
面对她的沉默,薛其箫愈发不满:“怎么不说话了?”
云荔抽泣两声,道:“秦嬷嬷看完福哥儿没多久,福哥儿就发起了高热。我知晓没有证据不能乱说话,可让妾身眼睁睁地看着福哥儿受苦,好比是在剜妾身的心……”
她当然知晓无凭无据牵扯到秦嬷嬷会惹得薛其箫发怒。
可同样的,云荔没有秦嬷嬷害了福哥儿的证据,难道秦嬷嬷就能有法子自证清白了吗?
只要薛其箫的心里对秦嬷嬷有了一点点疑心,往后的路还那么长,谁敢说他的疑心不会越来越多?
疑心秦嬷嬷,也就是在疑心秦妍兰。
薛其箫依旧无语。
云荔依旧在落泪,半晌只哽咽道:“妾身知错了,不该空口白牙地攀扯秦嬷嬷,还请世子爷恕罪。”
上首的男人一言不发,却给人一股无形的威势与压力。
云荔却不怕,她在来厢屋之前已经反复构思过自己的说辞了。
今夜,因为秦妍兰艳丽张扬的装扮,薛其箫已经对她有了些不满。
她就是要利用这点不满,在薛其箫心里种下怀疑的种子。
薛其箫也许会生气,也许会惩罚她。
她都不怕,秦妍兰早就想夺走过她的性命了,她既平平安安活了下去,就不会再畏首畏尾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