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大将军府!
“胡卓,你受伤了?”一句平缓而又略带磁性的声音传进了胡卓的耳朵。
胡卓匍匐在地,身体不自禁的蜷缩一团,他的敬畏正是来自对面那位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一身便服的中年男子。
“大将军……”胡卓呜咽一声,脸埋于膝下,再说不出话来。
那男子眉头微皱,背负双手,口中微微轻叹,“是姬无恤伤了你么?”
胡卓猛的抬起头来,望向眼前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孔,怯声说道,“大将军,属下是被一无名剑手所伤,崔涛也被他斩杀于剑下。”
“无名剑手?男子眉头皱的更紧,语气也逐渐变得冷漠,“这大燕国还真是藏龙卧虎?随便冒出一无名剑手就能伤了你,还能斩杀你的手下?”
胡卓见状,心内更是惶恐,张口结结巴巴说道,“大将军,那人手持一剑,甚是古怪,属下……属下不是剑术不敌,而是那把剑,那把剑确实……”
那男子脸容突然露出淡淡笑意,似乎没有听见胡卓所言,他低声说道,“胡卓,你的伤势如何,可否需要修养一些时日?”
“不,大将军,属下伤势不重,只是那把剑确实有古怪,据属下反复猜测,或许,或许那就是传说中的天陨剑。”胡卓闻听男子所言,心头一紧,他知晓眼前之人的冷厉残酷,连忙把自己所想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天陨剑?”男子神情一顿,脸上笑意戛然而止。
沉默半晌,男子忽然双眼炯炯的盯着胡卓,开口问道,“你是如何确定那就是天陨剑?”
“此剑通体如墨,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胡卓沉思片刻,立即接着说道,“属下与那人交手,本以为那把剑只是一件锋利之物,便想以柔克刚,用环绕之力圈住那把利器,使那人乖乖就范,未曾想到,属下已经把那人的剑身粘着在属下的宝剑之时,那剑竟陡然升出一股吸力,似乎连属下自身精血都要被那魔物吸去,属下顿时把持不住,只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弃剑而去,现在想来,还是觉得阵阵后怕。后来,属下左思右想,似乎只有传说中的那把天陨剑才有此威能,便匆忙赶回蓟城,向大将军禀明此事。”
“哦!”男子冷厉的脸孔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眉头紧蹙,忽然开口道,“来人!”
左右立即闪出两位红衣甲士,齐声答道,“在!”
胡卓心头一颤,“大将军,属下……”这几个字不由脱口而出。
男子面容冷峻,说道,“胡卓,你有伤在身,起来吧!”随即对那俩位甲士说道,“去请苏先生来此!”
俩位甲士诺的一声,转身去了。
胡卓此刻才站直身子,微微躬了躬腰,侧步站在了男子的下侧。他满头大汗虽说已然消退,只是脸上惶恐之色依然如故。
盏茶功夫,厅门外忽然传来一句清朗之声,“子之大将军请在下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子之闻言,踏步向前,迎上去几步,哈哈大笑说道,“无事就不能请先生一叙否?”
话音未落,只见厅门外缓步走进一人,那人年约20几岁,一身白色长袍,面容俊朗,而那一头乌黑长发则随意的披在肩头。
子之一改对胡卓威严姿态,紧走几步,来到那人身前,双手扶住他的肩头,爽朗的对那青年说道,“苏代贤弟,几日不见,便已想煞为兄了。”
叫做苏代的青年男子双拳微拱,躬身一礼,“大将军如此说辞,可要折煞在下不成?”
子之慢慢收回苏代肩头的双手,一把又握住他的手掌,“什么大将军,贤弟莫要如此多礼,快来随我上座。”说着,拉着苏代走向厅中央,又大声说道,“还不快取酒来,让我与贤弟痛饮一番。”
苏代连忙一脸正色对子之说道,“且慢,大将军召苏代前来,定有要事相商,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子之看向苏代,哈哈大笑道,“看我,今日又见苏代贤弟,心中欢喜,竟然把正事都给忘记了,胡卓,你过来,把发现疑似天陨剑一事说与贤弟听听。”
“天陨剑?”苏代闻言亦是一惊。
“贤弟博览群书,见识惊人,定然知道这胡卓所说是真是假。”子之面容慢慢严肃起来。
胡卓连忙上前几步,对着苏代便是一辑,“胡卓见过苏先生。”
苏代轻轻颔首,眉头紧锁,对胡卓说道,“胡将军莫要多礼,莫非,你真的见到那把传说中的魔剑了?”
胡卓对眼前的青年不敢隐瞒,连忙把对子之所说之事又重复了一遍。
“若是胡将军所言非虚,想必,定然就是那把魔剑了。”苏代沉吟道。
“哦!既然先生如此肯定,那断然就不会错了。”子之的脸色越发的凝重。“不过,据说那天陨剑早已消失百年,又怎会出现在我燕国?”子之又不禁疑惑的问道。
苏代眉头紧蹙,沉默片刻,忽然说道,“家兄苏秦珍藏的一代奇书‘阴符经’中的武器篇所言,天下十大凶物之首便是这把天陨剑了,此剑通体漆黑,剑刃如钝,却能吸取万物之精华为其所用,每当此剑出世之际,必是日月色变,天下大乱。”
说到这里,苏代对子之深深一辑,“此剑突然出现在燕国,或许不是坏事,大将军胸怀百丈,欲成大事,如此契机,定然成事。”
子之虎躯顿时一震,只是转瞬便镇定下来,悠悠对苏代说道,“贤弟,令兄苏秦离燕国而去,子之如折双臂,怕再难有雄起之心了。”
苏代微微含笑道,“家兄确有大才,只是将军还有小弟和众位将军,如今又得到这天陨剑的消息,几样加到一起,还不如半个苏秦否?”
子之眼中精光一闪,哈哈笑道,“贤弟一人便如子之一臂,只是苏秦兄若是辅助与我,那子之便可无所顾虑这天下之人。”接着,又对苏代问道,“子之是否贪心不足了?”
苏代低吟道,“大将军,家兄过于迂腐,这天下之事,岂能按部就班,若他所想,哪会有大周灭商,哪会有赵魏韩三家分晋,就连家兄去的齐国,难道不是家臣篡主,把鼎鼎大名的姜子牙一脉连根拔尽?而这四个国家威名赫赫,又哪有人对他们说三道四?”
说到这里,苏代顿了顿,又高声对子之继续说道,“燕国孱弱,屡次受别国欺辱,如此这般,不出十年,必当灭国,而将军手握重兵,整个燕国归心,若将军再不出手拯救燕国,必然成为这燕国的千古罪人。”
苏代话音刚落,胡卓等众甲士登时齐刷刷单膝跪地,一起说道,“将军再不出手拯救燕国,必然成为这燕国的千古罪人。”
子之看向众人,虎躯剧震,却是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代走上前几步,微躬身体,双手抱拳,沉声说道,“将军莫再迟疑,大事要紧。”
“唉!”子之一声叹息,“只是这燕国边关时常胡人侵扰,外有赵国虎视眈眈,内有姬无恤等王室高手坐镇,叫我怎能不心忧气烦?本以为这胡卓能助我一臂之力,未曾想,却被一无名剑手所伤。”子之说到这里,眼角冷冷的斜瞥在肃立一旁的胡卓身上。
胡卓顿时冷汗直冒,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口中念道,“大将军,小人所受之伤并非严重,还能与那姬无恤一战。”
“就凭你?”子之眼中精光乍现,“你全盛时候,可敢与姬无恤一战?胡卓,你已经连败两次,莫非还认为本将军会让你主战姬无恤否?”
胡卓满头大汗,只是低头喃喃道,“属下无能!”
苏代看在眼中,心中暗道,“都说子之冷酷无情,看来的确如此,若不是我要借助子之之手,另有他图,又怎会与虎为谋?”
想到这,苏代哈哈一笑,悠悠说道,“大将军,苏代认为胡人不足为患,边关战士浴血多年,近期又没有什么调防,想必大将军心中早就胸有成竹,而那赵国嘛!虽说与我燕国征战不断,国土接壤,只是,他最大的敌人却不是我燕国,强秦觊觎赵国多年,随时便可发动灭国大战,赵国自顾不暇,哪里会打我燕国的主意。”
说到这里,苏代顿了顿,看向子之。
子之眉头紧蹙,忽然抬头望向苏代,“贤弟所说,句句在理,只是这燕国王室有姬无恤坐镇,此人剑术超群,手下精兵过万,而王室贵胄又纷纷依附于他,就连我也要惧他三分,若要强攻,只怕伤亡惨重,得不偿失!”
苏代微微一笑,道,“将军,今日若不是你召见苏代,苏代也会来见将军,将军可知为何?”
“哦?贤弟有何事见我?”子之一脸诧异。
“今日苏代便为将军推荐一位绝世剑手,以助将军一臂之力!”苏代呵呵笑道。
“绝世剑手?”子之眼露精光,“人在哪里?”
苏代含笑说道,“大将军,人,我已经带过来了,就在厅外等候。”
“快请!”子之迫不及待的说道。
“还有一事,我要和大将军交代清楚。”苏代说着,附耳凑到了子之的身前。“此人是……”
“啊!竟然是他!”子之大惊,脱口而道。
“还耽搁什么?快快有请。”子之连忙对周遭甲士喝道。
片刻功夫,厅外走进一人,此人一袭黑衣,身高八尺,鼻阔耳宽,一脸虬髯配一对细目,一道极深的疤痕斜横在左脸之上,给人一种深鹜冷酷的感觉。
那人缓步走前几步,双手抱拳,朗声说道,“楚人弑楚,见过大将军。”
“弑楚?”子之一愣,“壮士不是叫做……”
弑楚脸色冷峻,缓缓说道,“将军,原来那人已经死了,现在只有弑楚。”
苏代呵呵笑道,“大将军,小弟为你寻得这位壮士,正好可以解决大将军的燃眉之急,而姬无恤嘛!倒是可以交给这位弑楚壮士了。”
“姬无恤!哼!”弑楚冷哼一声,眼中轻蔑之色顿起。
子之脸色肃穆,对弑楚说道,“不知壮士不远万里来到燕国,所为何故?”
“楚宣王无得,令尹黄歇灭我全族,弑楚机缘巧合逃出生天,吾名弑楚,此仇不报,弑楚二字永不改过。”弑楚一脸悲愤,“弑楚逃出楚国之后,便周游列国,一心想要寻一安身立命之所,听闻苏秦苏先生身负六国相印,必是一位雄韬伟略之才,便想投奔于他,一报大仇,听闻他如今身在燕国,这才辗转万里,来到燕国。”
这时,苏代抢先说道,“大将军,弑楚壮士寻到我处,见家兄已经不在燕国,便想继续寻他,小弟耗费三天三夜,苦劝壮士留在燕国,以报效大将军,日后大将军若是称雄燕国,也好为弑楚壮士报此大仇,弑楚壮士这才答应留在此处,还望大将军能够一遂弑楚壮士心愿!”
子之眼神忽然一亮,哈哈大笑道,“子之今日幸遇弑楚壮士,乃是子之三生有幸,还望弑楚兄助我一臂之力,请受子之一拜!”说着,子之双拳一抱,躬身便拜了下去。
弑楚望见眼前之人躬身拜倒,顿时一改冷傲神情,眼神透出热烈,一步上前扶住子之,随即单膝跪地,口中说道,“大将军,既然如此待见弑楚,往后,弑楚便把这条命交于大将军了。”
子之顺势扶住弑楚,哈哈大笑道,“弑楚,苏代,你我三人从此以后便是兄弟,自此之后,有难同当,有福共享!”
苏代此刻也走上前去,说道,“大将军言重了,如有何事,你吩咐便是!”
此刻胡卓站立一侧,满目通红,自从弑楚进入厅内,他便如鲠在喉,又见弑楚不把姬无恤放在眼中,如此轻视这燕国第一剑士,此时又见子之如此这般,心中更是愤懑,口中不禁喃喃念道,“好个狂妄的家伙!真把自己当做天下第一了。”
弑楚猛然回头看向胡卓,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苏代不明就里,看见弑楚望向胡卓,连忙笑道,“弑楚兄,小弟忘了向你介绍,此人为子之大将军麾下,胡卓将军,剑术之高号称燕国第二剑手,只在那姬无恤之下,日后我等一同效力子之将军,可互为助力。”
弑楚虽说狂妄,但此刻身在大将军府,又有子之在侧,也不好说甚,便对着胡卓轻微点了点头。
胡卓在子之麾下多年,但好歹也是一流剑手身份,除了子之,还哪有人如此对他轻视,何况这弑楚还是刚刚投入到子之门下之人,不由更是气恼,口中不禁阴阳怪气的说道,“原来这世上竟有如此狂妄之徒,莫非真不把我大燕国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