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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堂内落针可闻,只有沈禾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陆文渊一挥手,沉声道:“让他们进来!”他倒要看看,这些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片刻,王员外腆着肚子,与一位留着八字胡、眼神精明的青衫师爷并肩而入,身后还跟着两个低头哈腰的村民模样的人。

王员外一进来,先是夸张地朝陆文渊行礼,然后目光便落在虚弱不堪的沈禾苗身上,闪过一丝得意。

“陆大人!”王员外抢先开口,声音洪亮,带着几分痛心疾首,“小人听闻大人为太夫人病情忧心,特来揭发此女沈禾苗!她根本不通医理,惯会使些装神弄鬼的妖法!在丰水村时,便以银针封穴害得她亲叔父手臂残废,又用不明药物催生蔬菜,惑乱乡里!今日竟敢将这等邪术用在太夫人身上,其心可诛啊!张师爷,您说是不是?”他转向一旁的张师爷。

张师爷捋着胡须,慢条斯理地附和:“王员外所言,下官亦有所耳闻。按《大周律》,以巫蛊邪术害人者,当严惩不贷。此女行迹可疑,为保太夫人安危与大人清誉,不得不查。”

那两名村民也连忙磕头,一人道:“是是是,小人可以作证,沈家丫头种的菜,一夜之间就长那么大,不是妖法是什么?”另一人道:“她还用针扎人,沈富贵现在胳膊还抬不起来呢!”

指控条条恶毒,直指沈禾苗根基。

萧景明脸色铁青,刘、王二位大夫面露忧色,邱寒秋则冷眼旁观,不知在想什么。

面对汹汹指责,沈禾苗并未惊慌。她先向陆文渊磕了个头,声音虽弱,却条理清晰:“大人明鉴,民女可否询问这二位‘证人’几句?”

陆文渊颔首:“准。”

沈禾苗看向第一个村民:“你说我种的菜一夜长大,是亲眼所见?具体是哪一日,在哪块地,种的什么菜?”

那村民一愣,支吾道:“就…就是前些天,在你家后院,小白菜…”

“我家后院篱笆高筑,你如何看得真切?且小白菜生长周期短,勤加照料,长得快些有何奇怪?莫非天下长得快的庄稼,都是妖法所致?”沈禾苗逻辑清晰,那村民顿时哑口。

她又看向第二人:“你说我以银针害沈富贵,那你可知我为何用针?当时他正带人强抢我家田地,欲对民女动粗,民女为自保,方才出手。里正李守诚与众多乡邻皆可作证,亦有断亲书为凭。若按《大周律》,强占民产、欺凌孤弱,又该当何罪?”她目光清澈,直看得那人低下头去。

驳倒两个证人,沈禾苗转向王员外与张师爷,不卑不亢:“王员外口口声声说民女使妖法,不知有何凭据?至于张师爷提及的《大周律》,民女愚钝,只知律法亦要讲求真凭实据。民女今日所用,乃是家传针灸之术,旨在救人。太夫人如今病情稍缓,便是明证。若因民女年幼,所用针法诸位前辈未曾见过,便斥为妖法,岂非因噎废食,让天下致力于医道创新者寒心?”

她句句在理,既点明了王员外与沈富贵的勾结龌龊,又将张师爷的律法指控化解于无形,最后更是将问题提升到了医道传承与创新的高度。

王员外被她问得有些恼羞成怒,强辩道:“巧舌如簧!你说不是妖法,谁信?谁知道你给太夫人灌下去的是什么鬼东西?!”

沈禾苗深吸一口气,知道空口无凭,必须拿出更实在的东西。

她转向陆文渊:“大人,口说无凭。民女恳请大人,允准民女当场演示这针灸之术,亦可请邱老先生等前辈一同品鉴,看这究竟是救人之术,还是害人之法。”

陆文渊目光微动,他也想看看这少女到底有多大本事:“如何演示?”

沈禾苗道:“民女观邱老先生近日似乎偶感风寒,鼻塞声重,眉宇间带有倦色。若邱老先生不弃,民女愿以银针刺其迎香、合谷二穴,片刻即可通鼻窍,缓头痛。此法安全无虞,诸位皆可行家,一观便知。”

这提议极为大胆!直接将目标指向了在场医术最高、也最挑剔的邱寒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邱寒秋身上。邱寒秋本人也是一愣,他确实近日有些鼻塞不适,但自恃身份,并未声张,没想到被这少女一眼看穿。

他心中惊疑,但众目睽睽之下,若不敢应,反倒显得自己心虚或是承认了她医术高明。

他冷哼一声:“哼,老夫便看看你有何能耐!”

沈禾苗取出一枚新毫针,向陆文渊示意后,走到邱寒秋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她手法沉稳,先取邱寒秋手部合谷穴,轻轻捻转。

邱寒秋只觉一阵酸麻胀感传来,不禁微微挑眉。

随后,她又取迎香穴,针尖微斜向上刺入。

不过片刻,邱寒秋便觉得原本堵塞的鼻腔豁然开朗,呼吸顺畅,连带着因鼻塞引起的轻微头痛也减轻了不少!

“这……”邱寒秋脸上难掩震惊。

他自己也懂针灸,深知要达到如此立竿见影的效果,非对穴位、力度、深度有极精准的把握不可!这少女的针法,确实已臻妙境。

沈禾苗收针,退后一步:“邱老先生感觉如何?”

邱寒秋面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终究是事实胜于雄辩,他对着陆文渊拱了拱手:“回大人,此女针法…确实精到。迎香、合谷通鼻窍,乃医书正理,并非邪术。”

连邱寒秋都亲口承认了!王员外和张师爷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

“好!好一个沈氏针法!”陆文渊抚掌,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他看向王员外和张师爷,目光冰冷:“王员外,张师爷,你们还有何话说?”

王员外冷汗涔涔,支吾道:“这…这定是巧合…或是她使了别的…”

“够了!”陆文渊厉声打断,“本官看你是利令智昏,构陷良善!念你初犯,且滚回去闭门思过!若再有无端生事,决不轻饶!”

他又看向张师爷,语气更冷:“张师爷,你身为衙门师爷,不思秉公,反而听信谗言,险些冤枉救人义士,该当何罪?!”

张师爷吓得扑通跪地:“大人息怒!下官…下官也是一时糊涂,听信了王员外一面之词…”

“哼!罚你半年俸禄,以儆效尤!滚出去!”

王员外和张师爷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狼狈不堪。

处理完这两人,陆文渊再看沈禾苗,目光已大为不同,带着欣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他温声道:“沈姑娘,你受委屈了。今日你救母有功,又自证清白,胆识过人,医术精湛,本官定要重重赏你!”

沈禾苗连忙跪下:“大人明察秋毫,还民女清白,已是最大的恩典。民女不敢求赏,只愿太夫人早日康复。”

陆文渊见她宠辱不惊,心中更是高看一分:“赏罚分明,乃朝廷制度。你且说说,可有何心愿?”

沈禾苗心念微动,抬头道:“若大人恩准,民女唯愿大人能赐一纸文书,言明民女今日乃依律法、凭医术行医救人,非以邪术惑众。有此为凭,日后民女行走乡里,行医济世,也可少些无端纷扰。”她想要的,是一个官方的“行医许可”和护身符。

陆文渊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这少女心思之缜密,远超其年龄。

他当即应允:“准!本官这就亲自为你书写凭证,加盖县衙大印!此外,赏银五十两,以资鼓励!”

“谢大人恩典!”沈禾苗这次真心实意地叩首。

有了这纸文书,她在青山县境内行医,便算是有了官方的背书,王员外之流再想以此类借口找麻烦,就得掂量掂量了。

事情尘埃落定,汤药也煎好送来。太夫人服下后,沉沉睡去,气息平稳。

沈禾苗再也支撑不住,几乎虚脱,萧景明连忙安排她在厢房暂歇。

她这一觉,直睡到日落西山。

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软,头脑却异常清明,识海中的青藤似乎也更加翠绿了几分,仿佛经历这番磨砺,它也得到了滋养。

萧景明亲自送来晚膳和赏银、文书,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感叹道:“沈姑娘,今日真是…惊心动魄。你不仅医术超群,这应变之才,更是令人佩服。经此一事,你的名字,怕是要传遍整个青山县了。”

沈禾苗接过那盖着鲜红县衙大印的文书,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人欺凌的孤女沈禾苗了。

“多谢萧管事一路维护。”她真诚道谢。

“是你自己争气。”萧景明笑道,“堂主听闻今日之事,也十分欣慰。让你好好休息,三日后,济世堂正式开诊,‘巾帼神针’的牌匾,届时也会一并送来。”

沈禾苗点头,目光望向窗外。

夕阳的余晖洒满庭院,温暖而充满希望。

前方的路或许依旧不平,但她已经拥有了更多的勇气和底气去面对。

县衙惊魂,终成过往。

而她沈禾苗的名字,将伴随着“沈氏银针”的传奇,正式开始在这青山县,写下属于她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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