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时,马德昌在自家密室被抓获。
林如海负手而立,冷眼看着被按跪在地的马德昌。
这位扬州盐商之首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披头散发,脸色惨白。
怀中却仍死死抱着一口铁箱,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马老爷,事到如今,还要负隅顽抗?”林如海声音平静。
马德昌嘴唇颤抖,嘶声道,
“林大人,你我认识多年,何必赶尽杀绝?只要您高抬贵手,马某愿献上半数家财……”
“家财?”
林如海冷笑一声,抬手示意盐丁上前,
“撬开。”
两名盐丁强行掰开马德昌的手指,铁箱“哐当”一声落地,锁扣崩裂。
箱盖掀开的瞬间,一本鎏金封皮的账册赫然映入眼帘!
林如海拾起账册,随手翻开一页,眸光骤然一凝。
——这竟是一本记录了二十年来扬州盐商与朝中权贵所有黑账的密册!
每一笔贿赂、每一次私盐交易、每一封与王家的密信往来,全都清清楚楚地列在上面,甚至连时间、地点、经手人都标注得明明白白。
最后一页,还附着一张名单,上面罗列了扬州、金陵、京城三地与盐商勾结的官员姓名。
其中“王子腾”三字尤为刺目!
马德昌面如死灰,瘫软在地,喃喃道。
“完了……全完了……”
林如海合上册子,声音冷冽如刀。
“马德昌,你可知私贩盐引、贿赂朝臣是何等大罪?”
马德昌突然挣扎起来,嘶吼道。
“林如海!你以为抓了我就能高枕无忧?王家不会放过你!王子腾在朝中经营多年,你以为凭这本账册就能撼动他?做梦!”
林如海不为所动,淡淡道。
“押入大牢,严加看守。”
……
清晨,林府。
黛玉一夜未眠,坐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昨夜府中喧闹不断,父亲和珩哥哥彻夜未归,她心中惴惴,却又不敢多问。
“姑娘。”
雪雁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低声道,
“老爷和表少爷回来了,正在书房议事。”
黛玉闻言,眸中忧色顿散,指尖一松,那方绞得发皱的帕子终于舒展开来。
“雪雁,去小厨房吩咐一声,备些清淡的早膳——父亲脾胃弱,这几日又劳神,熬一盅山药茯苓粥,再配两样小菜。”
她顿了顿,又轻声道,
“珩哥哥喜食甜,让厨娘蒸一笼桂花糖糕,要松软些的。”
雪雁抿嘴一笑:“姑娘记得真清楚。”
黛玉耳尖微热,嗔道:“快去,别耽搁了。”
雪雁应声而去,黛玉则走到妆台前,对着铜镜理了理鬓角。
她本想立刻去书房,却又想起父亲议事时不喜打扰,只得在窗前踱步,不时望向书房方向。
……
书房内,林如海将鎏金账册放在案上,指尖轻点封面,对林珩道。
“此物一出,扬州官场必将天翻地覆。”
林珩沉吟道:“伯父,马德昌如此轻易交出这本账册,会不会有诈?”
林如海摇头:“他原本是想借此威胁王家保他性命,可惜……”
他冷笑一声,“王家自身难保,岂会为他冒险?”
林如海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眸中冷意未散。
“郑怀瑾已准备押解进京,交由刑部审理。至于马德昌——”
他指尖在案上轻叩两下,
“三日后,扬州菜市口问斩,家产抄没,族人流放琼州。”
林珩微微颔首,心中却无半分怜悯。
盐商贪腐,祸国殃民,这般下场已是轻了。
“那王家……”
林如海冷笑一声,目光投向窗外渐亮的天色,
“王子腾在朝中经营多年,陛下不会轻易动他。”
“可这账册上白纸黑字……”
“正因如此,陛下反而会按下此事。”
林如海目光深邃,“王子腾如今统领京营节度使,陛下需要这把刀。”
窗外晨曦微露,一缕金光透过窗棂,映在林如海略显疲惫的面容上。
他忽然话锋一转,眼中流露出几分温和,
“这些事暂且不提。珩儿,此次你临危不乱,智谋过人,实在令伯父欣慰。”
林珩忙起身行礼:“侄儿不过是尽本分。”
林如海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沉吟片刻道。
“不过盐案虽了,你的路却才刚开始。”
林珩神色一肃,拱手道:“请伯父指点。”
林如海沉吟片刻,忽而问道:“你将来,是想做一介清流文臣,还是……”
他未说完,但林珩已明其意。
“侄儿不愿只做纸上谈兵的儒生。”
林珩抬眸,目光灼灼,
“若能入仕,当以实务为先,辅佐明君,肃清朝堂,还天下清明。”
林如海眼中精光一闪,唇角微扬,
“好志气。”
他起身,负手而立:“贾雨村的学问尚可,你继续跟着他学经义文章。”
林如海看向林珩,眼中带着几分期许,
“此外,每日未时过后,你来书房一趟。”
林珩心头一震,当即明白——这是要亲自指点自己了!
他立刻郑重行礼:“多谢伯父栽培!”
林如海摆摆手,神色温和:“一家人,不必言谢。”
说着站起身,“走吧,先用早膳。”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老爷,姑娘已备好早膳,正在花厅候着。”
林如海微微一笑:“玉儿倒是细心。”
二人一同出了书房,穿过回廊,远远便见黛玉立在花厅门前。
晨光映照下,她一身浅青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花钗,清丽如画。
见他们走来,她眉眼微弯,福身一礼。
“父亲,珩哥哥。”
林如海颔首:“辛苦玉儿了。”
黛玉抿唇一笑:“女儿只是吩咐厨房准备了些清淡的,父亲这几日劳神,该好好调养。”
说着引二人入内。
花厅内,桌上已摆好山药茯苓粥、几样时令小菜,还有一碟林珩素日爱吃的桂花糖糕。
林珩见状,心头微暖,不由看了黛玉一眼。
黛玉似有所觉,眸光轻转,与他视线一触即分,耳尖却悄悄泛了红。
林如海将二人神色尽收眼底,唇角微扬,却只作未见,抬手示意。
“坐吧,今日还有不少事要忙。”
三人落座用膳,晨风拂过庭院,紫藤花影摇曳,一派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