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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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海情舟欲浪倾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林深删除录音笔的那个雨夜之后，时间像粘稠的液体，缓慢而滞重地流动着。公寓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林深变得更加沉默，几乎不再主动与周晚交谈，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不起丝毫波澜。周晚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平静中备受煎熬，她试图找些话题，得到的回应却简短而疏离。她感觉自己像在真空里行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回响。
陆昭敏锐地察觉到了周晚情绪的低落和那种急于抓住什么的慌乱。他没有急于推进，反而刻意保持了一点距离，在公司里碰面时只是公事公办地点头，偶尔发来的工作信息也措辞严谨，不带任何私人色彩。这种若即若离，像一种更高明的推拉，让周晚在不安中，反而更加频繁地想起他，想起那些打破常规的、令人心跳加速的时刻。
周五晚上，部门又有个小范围的庆功宴，庆祝那个与东辰集团交锋的项目最终拿下了有利条件。周晚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她需要酒精，需要喧闹，需要逃离那个冰冷得如同墓穴的家。
这次聚餐气氛比上次轻松许多。周晚喝得比上次更凶，几乎是来者不拒。酒精让她暂时忘记了烦恼，脸颊绯红，眼神迷离，笑声也变得张扬。陆昭坐在她斜对面，没有像上次那样频繁与她互动，只是偶尔在她看过来时，举杯示意，眼神深邃，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聚餐散场时，周晚已经醉得脚步虚浮。几个同事商量着怎么送她回家，陆昭这时才自然地走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对其他人说：“我顺路，送周经理回去吧，你们也累了，早点休息。”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关切。没有人反对。陆昭半扶半抱着周晚，走向停车场。夜风一吹，周晚胃里一阵翻搅，蹲在路边干呕起来，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泪水模糊了视线。陆昭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递上一张干净的手帕，然后轻轻拍着她的背。
等他把她塞进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周晚已经迷迷糊糊地靠在了车窗上。车子启动，驶入夜色。周晚在颠簸中半睡半醒，感觉有人轻轻拨开了她额前被汗水粘住的头发，动作带着一种罕见的、与她认知中那个冷静算计的陆昭不符的温柔。
她好像嘟囔了一句什么，大概是“谢谢”或者“对不起”，记不清了。只记得一个低沉的声音很近地响在耳边，像叹息，又像承诺：“睡吧，到了叫你。”
那一刻，在酒精和疲惫的双重作用下，她心里那道紧绷的防线，彻底垮塌了。
……
陆昭没有送周晚回她和林深的公寓。而是把她带到了自己位于市中心的高层公寓。周晚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对此毫无察觉。
第二天中午，周晚在陌生的房间里醒来，头痛欲裂。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刺得她睁不开眼。她花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坐起身，发现身上穿着陌生的男士T恤，床的另一边是空的，但枕头有凹陷的痕迹。
浴室里传来水声。周晚的心跳得像擂鼓。她仓皇地环顾四周，房间装修是冷硬的现代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整洁得没有一丝烟火气，像样板间。她的衣服整齐地叠放在床边的椅子上，上面还放着一套全新的、标签还没拆的女式内衣和一条柔软的羊绒披肩。
浴室水声停了。门打开，陆昭穿着浴袍走出来，头发湿漉漉的，看到她已经醒了，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很自然地说：“醒了？头疼吗？厨房有蜂蜜水。”
他的态度太过平静自然，仿佛这一切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周晚所有预想中的质问、羞愧、尴尬，都被他这种态度堵在了喉咙里。她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裹紧了被子，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陆昭没有靠近，只是靠在浴室门框上，用毛巾擦着头发，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审视，但似乎又比平时多了一点别的东西。“你昨晚吐了，衣服没法穿了。新的内衣是让助理早上送来的，尺码应该合适。”
他解释得云淡风轻，却让周晚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她低下头，手指绞着被角。
“我……我该走了。”她声音沙哑。
“吃了午饭再走吧，我点了餐，很快送到。”陆昭的语气没有强留，却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笃定。“而且，你这个样子回去，怎么解释？”
周晚沉默了。他说中了她的软肋。她无法想象如何面对林深，如何解释自己彻夜未归，还穿着别人的衣服。
那天中午，他们一起吃了饭。饭菜很精致，但周晚食不知味。陆昭没有再提昨晚的事，也没有任何越界的举动，只是像普通朋友一样聊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但这种刻意的正常，反而让周晚更加心神不宁。她偷偷打量他，他吃饭的动作优雅，说话时逻辑清晰，偶尔看向她的眼神，不再只有最初的征服欲和戏谑，似乎……多了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的东西。
饭后，陆昭开车送周晚回公寓。在小区门口，她下车时，他递给她一个纸袋，里面是她换下来的、已经清洗烘干好的衣服。
“周一见。”他看着她，嘴角微扬，然后升上车窗，车子平稳地驶离。
周晚站在原地，手里提着那个轻飘飘的纸袋，却感觉重如千斤。她抬头看了看自家公寓的窗户，窗帘紧闭。一种巨大的空虚感和罪恶感，混合着一种诡异的、被妥善照顾后的安心感，将她紧紧包裹。
……
当晚，陆昭回到自己那间空旷冷清的公寓。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周晚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混合着酒后的气息。他走到吧台，倒了一杯威士忌，没有加冰，直接喝了一口，灼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
他脱下浴袍，换上一身舒适的居家服，然后走进了书房。书房很大，一面墙是落地窗，俯瞰着城市的璀璨夜景，另一面墙是顶天立地的书架，摆满了各种书籍和文件。书桌是整块的黑色胡桃木，上面除了一台合着的笔记本电脑，就是一个造型极简的台灯，和一个深棕色的皮革笔记本。
他打开台灯，暖黄色的光线照亮了桌面的一角。他坐下，拿出钥匙，打开了笔记本的锁。笔记本的内页有些已经泛黄，字迹从青涩到成熟，记录着漫长岁月里的恨意与谋划。
他翻到最新的一页，前面记录着接近周晚的步骤，她的习惯，林深的细节，以及上次写下的话：「接近猎物第一步：成为她渴望的影子。」
他拿起一支黑色的钢笔，笔尖在纸张上方悬停片刻，然后落下。墨水渗透纸张，字迹有力而清晰：
「猎物已入笼。」
写下这五个字后，他的笔尖停顿了。他没有立刻写下后续的计划，比如如何进一步离间她和林深，如何利用她打击林建国。而是抬起头，目光投向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眼神有些失焦。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冰凉的金属笔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周晚在会议室里据理力争时倔强的眼神；她醉酒后靠在他肩上毫无防备的脆弱；今天早上醒来时，她那双带着惊慌和迷茫、像受惊小鹿般的眼睛；还有她低头默默吃饭时，脖颈弯出的那道纤细而优美的弧线……
这些画面，与他童年记忆里那些冰冷的、充满恨意的片段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怪的扭曲感。他原本清晰的复仇蓝图，似乎被注入了一些不确定的杂质。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笔记本。笔尖在纸上轻轻点了一下，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然后，他继续写道，字迹比刚才略显迟疑：
「但猎人的心跳，为什么也开始为猎物加速？」
写完这句话，他放下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端起桌上的威士忌，又喝了一大口，酒精的灼烧感似乎能压下心头那丝陌生的、让他感到不安的躁动。
他闭上眼，手指按在太阳穴上。复仇的计划进行得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周晚已经一步步落入他编织的网中，对林深的疏离和失望日益加深，对他则产生了复杂的依赖。他应该感到满意，甚至兴奋。
可是，为什么当看到她流泪的样子，当感受到她下意识的依赖时，心里除了计划得逞的快感，还会有一丝……刺痛？当今天早上，看到她安静地睡在自己床上的侧脸时，那种一闪而过的、想要让时间停驻的荒谬念头，又是什么？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刚刚写下的那行字上。“猎人的心跳加速……”这不在计划之内。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情感是复仇最大的敌人，它会让人失去判断，心慈手软。
他必须控制住。他重新坐直身体，脸上的迷茫和柔软瞬间消失，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与疏离。他合上笔记本，将其锁回抽屉。有些东西，既然意识到了，就必须扼杀在萌芽状态。猎物终究是猎物，猎人不能忘记自己的目的。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脚下这座庞大而冷漠的城市。玻璃上映出他模糊的轮廓，眼神重新变得坚硬、冰冷，像淬火的钢铁。只是在那冰冷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不受控制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