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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夜色浓稠得化不开,玄月隐入云层,只余下几点疏星勉强映亮连绵的屋脊。两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掠过翘角飞檐,衣袂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却又诡异地未惊起半分尘埃。

萧凛在前,玄色亲王常服上暗绣的蟒纹在疾行中若隐若现,勾勒出挺拔而紧绷的身形。他目光利刃般锐利,紧紧锁着前方那片被玉簪地图标记出的、阴怨之气几乎凝成实质的区域。

云疏月紧随其后,身形飘忽,步履间不带一丝烟火气。她身着玄色地府无常制式官服,不同于萧凛衣料的厚重,那是一种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深邃玄绡,仅在袖口、衣襟处以极细的银线绣满了曼珠沙华的缠枝暗纹,在她运转灵力或身处幽冥之地时,会泛起幽微的冷光。此刻,她面容是惯常的冰雪之态,唯有在萧凛为避开巡更而选择绕路时,视线在虚空中停顿了一瞬。看着前方那在屋脊间迂回穿梭的玄色身影,云疏月于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位王爷查案心切是真,但这般曲折的路线,比起勾魂索直接贯穿阴阳,实在算不得高效。若非陆判官再三严令,在阳世行走需顾及活人眼目,她早已拎着这位爷的官袍后领直接遁行而至。

就在距城北那片荒院仅一巷之隔时,异变陡生!

一阵打着旋的阴风毫无征兆卷来……风中裹挟着未烧尽的纸钱灰烬,带着劣质香烛的刺鼻气味,直扑二人面门。

萧凛足尖在瓦片上猛地一顿,身形骤停,锦靴与屋瓦摩擦发出短促轻响。他右手已瞬间按上腰间软剑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云疏月在他身侧悄然落定,玄色官服的下摆如墨莲静置,纹丝不动。她指尖不着痕迹地拂过袖口冰冷的银绣,感受着腰间乌金勾魂索传来的、异常清晰的震颤,长睫微垂,在过于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浅淡阴影。这风……阴气精纯却非天然形成,倒像是有人刻意搅动,是警告,亦或是……请君入瓮?

前方虚空,光影如水纹般荡漾开来。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伴随着铁链轻撞的细碎清音,由虚转实,恰好拦在去路中央。

白无常谢必安,依旧是那副没个正形的模样,惨白的高帽上”天下太平”四字在昏暗中幽幽反光。他把哭丧棒随意扛在肩头,咧嘴一笑,白牙晃眼:”哎妈呀!可算撵上你俩了!这一道蹽的,把哥累屁了!”他身形一飘,灵活地凑到云疏月身边,挤眉弄眼,全然无视旁边萧凛瞬间冰封的脸色。

黑无常范无救,活像一尊铁铸的煞神,抱着双臂,黝黑的面孔上看不出半分情绪,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窝扫过萧凛时,带着地府公差审视魂体般的漠然。

“陆老大急令!”谢必安用哭丧棒的棒梢捅了捅范无救。范无救会意,面无表情地展开一道幽冥青芒流转的卷轴,其上文字如活物游动,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城北据点,由我二人接管清扫。”范无救声如闷雷,字字砸落,”尔等,另有要务。”

萧凛下颌线绷紧,眸中怒意与不耐翻涌,他为这线索耗费心力,岂容地府如此儿戏?”本王已握有关键,此刻转向,若贻误时机……”

“殿下。”云疏月清冷的声线切断了他未尽的话语。她并未看萧凛,眸光直接投向谢必安,”勾魂索异动,方才玉簪指引处的阴气波动已彻底平息。”她略一停顿,语气平稳却锐利,”可是城北阵法,被人动了手脚?”

谢必安抬手挠了挠高帽,脸上堆出恰到好处的懊丧:”可不是咋地!你俩前脚刚走,后脚那边阴气就跟炮仗似的’砰’一下炸开,完了又’唰’一下全没了!陆老大在司里看得真亮儿的,说这准是那帮瘪犊子玩的调虎离山!搁那儿下套等着你们呢!赶紧派俺们来截胡,让你们先去办另一桩更要紧的案子!”

范无救配合地沉声补充,言简意赅:”新任务:城南画师墨清,魂魄被困画作《彼岸》。画作邪异,能量波动与’噬忆古魔’残留吻合度七成八。优先级,甲上。”他合拢卷轴,目光扫过萧凛,”依律,抗命不遵,扣罚功德。”

萧凛指节捏得发白,胸膛微微起伏,终是将那股被强行扭转方向的憋闷与怒意硬生生压下。他心知在地府事务上自己并无多少话语权,此刻翻脸于查案无益。。他看向云疏月,却见她已转过身,玄色官服在身后划开利落的弧度。

“既是陆判官之令,走吧。”她的声音听不出波澜,仿佛只是去处理一件寻常公务。想来陆判官此举必有深意,城北已成明棋,暂放一旁也无不可。只是……这突如其来的加班,怕是又要耽误她回去温养灵体的时辰了。云疏月心底那点关于本月功德考评的隐忧,如气泡般浮起,又被她面无表情地掐灭。

无常司,丙号验魂间。

此地非阳间屋舍,乃是一处独立于阴阳缝隙的混沌空间。四壁是流动的暗影,隐约有无数魂影在其中沉浮呜咽。唯有空间中央,悬浮着一幅巨大的画卷,正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不祥光芒。

画作名曰《彼岸》。

画卷之上,是一片极尽绚烂、蔓延无边的彼岸花海。那红色,非世间任何一种朱砂可比,是近乎于凝固血液的暗红,妖异得刺目。花海中央,一个模糊的、穿着画师袍服的人影背对而立,身形佝偻,仿佛在血海中蹒跚,又似被无数无形丝线拉扯禁锢。他的轮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透明,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融于那片浓稠的色彩。

“魂力持续逸散,”范无救不知何时已执笔立于一侧,在泛着玉光的册子上记录,声音在空旷间回荡,”依据速率,剩余时辰,不足六。”

云疏月径直走至画卷前,越近,那股吞噬心魂的诡异吸力便越强。她伸出右手,指尖凝聚起一点精纯的幽冥之力,如同探向幽潭,轻轻触向那暗沉的画框。

然,指尖距画框尚有寸许——

异变再起!

那静止的画面骤然”活”了!数道粘稠如墨、却带着实质触感的黑色触须,猛地自画中激射而出,如毒蛇出洞,死死缠缚住云疏月纤细的手腕!触须上传来的刺骨寒意与强大的拖拽力,让她灵体剧震,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云疏月闷哼一声,脚下不稳,被拽得向后踉跄半步,玄色官服袖口的曼珠沙华银绣应激般爆发出强烈的幽光,与那墨色触须激烈抗衡。

“小心!”萧凛瞳孔骤缩,腰间软剑瞬间出鞘,剑锋寒芒凛冽,直劈向那些诡异触须!

“铛!”

金铁交鸣!剑锋未能触及触须,被一柄横亘而来的惨白哭丧棒稳稳架住。

谢必安收起了嬉笑,神色严肃:”王爷!别愣头青似的往前冲!这画邪性,专吞魂魄!你这一剑下去,斩不断根儿,反倒可能震伤云师妹的灵体!”

萧凛持剑的手僵在半空,看着云疏月因痛楚而微蹙的眉心和愈发透明的脸色,心头莫名一紧,一股混杂着焦躁与无力的情绪涌上。

云疏月强忍灵体被撕扯的剧痛,借勾魂索稳住心神,猛地催动体内幽冥之气。只见她玄色官服上的曼珠沙华银绣光华大盛,如冥界之花灼灼燃烧,一股冰冷而磅礴的力量轰然爆发!

“嗡——”

缠在她腕间的墨色触须如遇克星,寸寸断裂,化作黑烟消散。

云疏月微微喘息,稳住虚浮的身形,抬眸望向那依旧不祥的画作,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笃定:”非是缚魂……此为’献祭’。画师自愿,将魂魄与毕生执念,献予此画,以求……虚妄永恒。”

仿佛为佐证其言,那悬浮的《彼岸》画卷骤然剧烈震颤!血色花海翻涌沸腾,整个验魂间随之嗡鸣。

一个沙哑、绝望而狂热的残响,如同直接在众人识海深处炸开:

“他们答应过我……只要完成《彼岸》……就能让她复活……回来……”

余音未绝,整幅画卷猛地迸发出滔天的、吞噬一切的血色光芒!瞬间将验魂间内四道身影,彻底淹没于无尽的猩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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