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谢长钰睫毛颤抖,声音暗哑:“茯苓,你变了。”
孟茯苓压下心中痛楚,语气平静:“是世子从前,未曾看清我罢了。”
他像是被重重打击到,神情悲哀。
“那我们昔日得海誓山盟算什么?”
“当年是我年少不懂事,说的玩笑话,世子不必放在心上。”
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萧淮景,勾起一抹笑意:“如今,我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意。”
“世子,以后莫要再纠缠了!”
谢长钰被这一幕刺中,眼眶发红,目光炽热的仿佛将她洞穿。
好半响,他才缓过神,甩袖离开,只留下一句:
“孟茯苓,但愿你今后不要后悔!”
乐瑶公主急忙跟上:“长钰哥哥,等等我!”
孟茯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夜色沉沉,她又梦到了谢长钰。
梦里,她缠着他陪她投壶。
少年身姿颀长,接过箭矢,甚至未瞄准,手腕摆动间。
三支箭矢便如长了眼睛般投入壶中,皆是贯耳。
他挑眉看她,眼神带着少年意气:“如何?”
少女跺了跺脚,不服气:“瞧不起谁呢?”
她拿过箭矢,微微运力,接连两个贯耳,可惜最后一个擦着壶声飞过。
虽然输了,但少女自觉表现绝佳,叉着腰,扬起下巴:“我也是很厉害的!”
少年低笑出声:“是,我们茯苓最厉害了。”
少女却感觉自己被取笑,气鼓鼓:“你笑什么笑!”
见她恼怒,少年从怀中变戏法般拿出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
少女立马将刚才的事情抛掷脑后,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
糖衣在口中化开,甜进了她的心。
“长钰……”
孟茯苓喃喃自语,从梦中惊醒。
枕头留下一道湿痕。
医馆门口传来响动,她起身查看。
走近才知道,官差查封了医馆,染冬正与他们争执。
见她到来,为首人行礼:
“孟姑娘还请见谅,昨日之日还未查明真相,只能先委屈歇业一段时日,多多担待。”
两人回到后院,难得清闲。
孟茯苓取出未绣完的荷包,一针一线缝制。
主仆两人一时岁月静好,染冬却是个活泼跳脱的性子。
“姑娘,今天是中秋,听说晚上醉仙楼还安排了木偶戏。”
“你说,世子现在在做什么呢?往常这个时候,他早来邀请姑娘一同赏灯……”
染冬像是想起什么,立马住嘴。
孟茯苓神情怔愣,连针扎破手指也未察觉。
她回过神,轻声训斥:“谢世子的事与我们无关。”
染冬不敢多嘴,小心翼翼询问:“姑娘,晚上的灯会还去吗?”
“去。”
自开医馆后,她还没好好看过这繁华长安。
染冬兴致勃勃,为孟茯苓绾了时下流行的发髻,又挑了身碧色衣裳。
铜镜中,女子明眸皓齿,妆容艳丽,但眉眼间却难掩病态。
晚上,华灯初上。
各式花灯层出不穷,舞龙舞狮,杂耍百戏,令人目不暇接。
孟茯苓带着染冬来到醉仙楼,楼上雅间早被人预定,只剩大堂还有些空位。
她也不嫌弃,刚要落座。
一名仆从拦在她面前,恭敬行礼:“孟小姐,我家殿下邀请你上楼一叙。”
孟茯苓抬头,看见一袭空青的萧淮景凭栏而坐,举杯朝她一笑。
她随仆从上楼。
熙攘的人群中,一抹赤色身影顿住。
谢长钰在医馆外徘徊许久,手拿两串糖葫芦,从晨间等到夜晚。
却是害怕她拒绝,始终不敢叩门。
终于等到孟茯苓出门,他一路默默跟随。
亲眼看见她接受萧淮景的邀请。
心口处蔓延出阵阵酸楚。
“长钰哥哥,原来你在这里!”
乐瑶公主惊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看见他手上的糖葫芦,眼睛一亮:“这是给我的吗?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糖葫芦了?”
说着,已经从谢长钰手中夺过。
她拉着谢长钰诉说:“今晚醉仙楼的木偶戏,请得可是江南大家,我早早定好位置。”
乐瑶不由分说拉着谢长钰步入醉仙楼。
一上楼,隔间就传来谈笑声。
乐瑶推门而入,见萧淮景与孟茯苓相谈甚欢。
“果然是皇兄,皇兄真是好兴致,时时刻刻都要与孟姑娘在一处。”
“皇妹不也时时刻刻粘着谢世子吗?”
公主不悦,随即,她惊呼一声。
“皇兄与孟姑娘真是心有灵犀,穿的如此相像,当真是郎才女貌。”
谢长钰猛地抬眼,才惊觉两人皆穿着青色衣裳,坐在一起,般配得刺眼!
他走过去,硬生生挤开两人,坐到中间。
乐瑶也落座,坐到谢长钰孟茯苓中间。
孟茯苓看到她手上的糖葫芦,眼神一滞。
乐瑶见状,晃了晃手中糖葫芦,得意开口:“这是长钰哥哥亲手做的,可甜了。”
孟茯苓心口顿时像被撕开一道口子。
见谢长钰投来视线,她假装不在意撇过头。
楼下皮影戏开场。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念与世间辞,千万不复全!”
皮影戏演到刘兰芝与焦仲卿被迫分离,坚定表明赴死决心。
两个相爱之人却始终无法在一起。
孟茯苓想到。
她与谢长钰,又何尝不是如此。
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
谢长钰一直暗暗观察,此时难免讥讽出声:“孟小姐这般心狠之人,竟也会为这戏码落泪?”
孟茯苓袖中的手指颤抖,她对上他的目光,冷声开口:
“是啊,我这般虚伪做作的面目,世子不是早就看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