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慈善晚宴已过去数日，明天就是《纽约客 2》正式进组的日子，方若绮把自己关在家里，连着啃了好几天剧本，客厅茶几上堆着半盒速溶咖啡，烟灰缸里攒着几支熄灭的薄荷烟——那是她为了提神特意备的，以往从不碰这些。
自那个混乱又大胆的夜晚过后，黎华再没主动联系过她。没有微信消息，没有电话，连朋友圈都保持着沉寂。方若绮偶尔会对着聊天框发呆，指尖悬在输入栏上又收回，最后只能安慰自己：他大概也在为进组做准备，毕竟黎华对工作向来严谨。
这几天唯一的暖意，是里欧隔三差五送来的甜品。今天是芒果班戟，昨天是抹茶慕斯，每次都附一张手写便签：“提前犒劳方大演员，沙漠拍戏要好好吃饭！” 方若绮把便签都收在剧本夹里，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嘴角总能弯起一点弧度。
此刻，她光着脚半陷在米白色沙发里，羊绒地毯裹着脚踝，眉头却拧成浅浅的结。指尖划过剧本上密密麻麻的批注，正对着一段台词反复揣摩。手机突然在茶几上震动，头条新闻推送跳了出来，标题格外醒目：“司寇慈善晚宴筹得三千万善款，全数助力西部教育公益”。
方若绮随手点开，往下翻了两行，竟看到了捐款明细表格。直到 “方若绮 200 万元” 的黑色字体映入眼帘，她猛地坐直身体，脚不小心踢到茶几腿，疼得轻嘶一声：“我明明填的是 50 万元……难道是晓彤姐以工作室名义追加了？”
带着疑惑，她点开网友评论区。清一色的夸赞刷屏：“方若绮人美心善，低调做公益太圈粉”“现在还能沉下心做公益的演员不多了，支持若绮！”“官方媒体都点赞了，这才是德艺双馨的榜样”。甚至有营销号整理了她历年的公益记录，连三年前匿名捐赠山区图书馆的事都被翻了出来。
这下，方若绮更确定是周映彤的营销策略。她无奈地叹口气，把手机扔回茶几，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剧本上：“算了，不想了，等回头见到晓彤姐再问吧。”
她正在研究的，是 “莉娜” 与黑暗组织首领见面的重头戏。作为卧底警察 “珍妮”，莉娜要伪装成沙漠平民少女，以首领新娘的身份踏入奢华庄园。这段表演难度极高：既要演出少女初见水晶吊灯、鎏金扶梯时的羡慕与怯生生的期盼，又要藏住见到首领布满刀疤的脸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恐与不安，更要通过指尖攥紧裙摆、喉结轻轻滚动这些细微动作，透出 “珍妮” 对环境的观察与应对策略的机智。
方若绮把这段台词读了三遍，还是觉得差点火候。她靠在沙发背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发呆，突然灵光一闪：司寇公馆的奢华氛围，不正是找感觉的绝佳场景吗？上次晚宴匆匆一瞥，那些大理石柱、欧式雕塑，和剧本里描述的庄园几乎重合。
下午三点，方若绮简单收拾了下。换上宽松的灰色运动装，扎起高马尾，额前碎发用发夹别住，戴上白色棒球帽和黑色口罩，背着装满剧本、笔记本和坚果的帆布包匆匆出门。坚果是她特意准备的，盐焗巴旦木，既能补充体力，又不会像零食那样让人分心。
司寇公馆的花园里，夕阳正缓缓沉向人工湖，金色余晖把白色长椅染成暖橙色。湖边的芦苇荡被风吹得沙沙响，偶尔有锦鲤跃出水面，溅起一圈涟漪。方若绮坐在长椅上，摘下口罩，抱着剧本低声念台词。念到 “莉娜” 看到首领时的那段，她停下来，指尖在剧本空白处飞快写下：“眼神要柔，指尖要硬——柔是少女，硬是警察。”
累了就摸出一颗坚果塞进嘴里，指尖沾着细碎的果仁，动作自然又专注。棕褐色长发被夕阳镀上一层暖红，侧脸的轮廓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连微微蹙起的眉头都透着认真。这宁谧的画面，让不远处的温宁海挪不开眼。
他低头对身边的助理交代了几句：“把车开去门口等，不用跟着我。” 助理立刻带着其他随从悄悄离开，只留他一人站在梧桐树下，手里还握着刚签完的合作协议，目光却落在湖边的女孩身上。
直到方若绮读完最后一句台词，合上剧本收拾背包，准备去庄园其他地方继续感受，温宁海才迈步走上前。“若绮小姐。” 他开口打招呼，语气里恢复了往日的熟稔，少了慈善晚宴时的疏离。
落日的光晕晃得方若绮有些睁不开眼，她抬手挡了挡，但单凭声音，她也认出了来人。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温宁海走近，深色西装上还沾着点梧桐叶的碎影。她语气带着几分客气的疏离：“你好，温总。”
听到 “温总” 这个称呼，温宁海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隐隐泛起一丝闷疼。但他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问道：“若绮小姐这个时间怎么会在这里？是约了朋友吗？”
“没有朋友。电影明天要开机，来这里找找角色的感觉。” 方若绮说完，心里暗笑——原来黎华那种简洁又带点疏离的回答方式，用起来这么顺手。
温宁海笑了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若绮小姐怎么会没有朋友？那天慈善晚宴上，我看你跟不少人都聊得很投机。本来想在宴会开始后，找机会跟你聊聊‘芮’的代言合作，可周小姐说你身体不舒服，已经先离开了。现在好些了吗？”
“没什么大事，只是当时有点急事，就先离开了。” 方若绮语气平淡，“至于代言合作，温总可以安排专人跟映彤姐对接，具体细节她会跟我沟通。”见温宁海没再说话，她补充道，“如果温总没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
“等一下。” 温宁海叫住她，语气里带着试探，眼神却很认真，“不知道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惹若绮小姐不快了？今天的你，像只随时会竖起尖刺的小刺猬。” 说完，他忍不住笑了出来，眼神里满是温和，眼角弯起，少了几分商场上的锐利。
被温宁海这么一调侃，方若绮心里的火气瞬间冒了上来。PABLO 餐厅 “女朋友” 的事还没理厘清，慈善晚宴上他又突然刻意保持距离，委屈和疑惑攒在一起，让她忍不住冲口而出：“你才是刺猬！”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愣，又迅速白了温宁海一眼，语气带着点赌气的冲劲：“我们很熟吗？” 接着，她眨了眨眼，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吐槽，“不过温总选代言人的眼光确实独到，喜欢跟‘刺猬’合作！既然这么喜欢，那天晚宴上怎么不跟蔡小姐和映彤姐说‘我温宁海，作为芮的创始人，就是看中了方若绮的刺猬气质，非她不可’？”
温宁海听完，瞬间明白了她的气结所在。他放软语气，往前挪了一小步，带着几分哄劝的意味：“原来你是在为这件事生气。那天看到你跟蔡小姐、周小姐聊得热闹，我不清楚你们当时在说什么，又怕贸然表现出我们相熟，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圈子里的流言蜚语太多。” 他微微颔首，语气诚恳，“没照顾到你的感受，是我考虑不周，抱歉。”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方若绮反倒有些局促起来。她攥着帆布包的带子，指节微微泛白——原来他的反常是为了自己，刚才的吐槽确实有点无厘头。可她又觉得奇怪，在温宁海面前，自己总能随心所欲，哪怕是没来由的发脾气。是因为他是宁珊的哥哥，所以会像家人一样包容自己吗？她想不明白，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连耳朵尖都热了起来。
见方若绮的情绪缓和下来，温宁海看了眼手腕上的百达翡丽腕表，笑着做了个绅士的邀请手势：“那么，美丽的刺猬小姐，为了赔罪，不知道我有没有幸请您在这里共进晚餐？”
方若绮摸了摸肚子，才想起自己一天只顾着研究剧本，只吃了几颗坚果，早就饿了。可 PABLO 餐厅那盒猫爪蛋糕的画面突然冒出来，心里还是有点介意，她犹豫着问：“温先生不用陪女朋友吗？”
听到这个问题，温宁海反倒笑得更开心了，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暗自庆幸，那天有意不做解释 “女朋友” 的事，竟让方若绮放在了心上，这是不是说明，自己或许真的有机会走进她的心里？但误会总要澄清，他温和地解释：“今天约了宁珊一起吃饭。你还记得吗？之前在一叶知秋，约好我欠你们一顿大餐，今天刚好是个补偿的机会。”
得知温宁珊也会来，方若绮瞬间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她半开玩笑地说：“温先生还真是生意人，想用一顿饭解决两个问题——赔罪和还债，算盘打得够精啊。”
“只要若绮小姐有时间，多解决几个问题也无妨。” 见方若绮开起了玩笑，温宁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做了个 “请” 的手势，“咱们走吧，餐厅已经订好了。”
夕阳的光影里，两人的脚步并肩远去，影子被拉得很长，渐渐融入傍晚的暮色中。
餐厅在司寇公馆二楼，木质屏风隔开了各个座位，桌上摆着青瓷餐具，暖黄灯光映得桌面泛着柔光。方若绮刚坐下，服务员就端来一壶菊花茶，笑着说：“温总特意交代的，清热解腻，适合女士。”
她有些惊讶地看向温宁海，对方却只是笑了笑：“猜你这几天研究剧本，肯定没少熬夜，喝点菊花茶对身体好。” 方若绮端起茶杯，温热的触感透过瓷杯传到指尖，心里也跟着暖了几分。
两人一边等温宁珊，一边聊起了《纽约客 2》的剧本。让方若绮意外的是，温宁海对剧情走向和人物塑造有着独到的见解。聊到 “莉娜” 初次进庄园的场景时，他说：“少女的羡慕，不用靠眼神直白表达，试试盯着某件东西——比如墙上的油画，手指轻轻摩挲裙摆，那种‘想碰又不敢碰’的感觉，会更真实。”
这个建议精准地戳中了方若绮之前困惑的地方，她赶紧拿出笔记本记下，忍不住感叹：“温总怎么对表演也这么了解？”
“以前做宁珊经纪人的时候，耳濡目染学了点。” 温宁海轻描淡写带过，其实那些话剧剧本，都是他为了能跟方若绮有共同话题，最近特意找朋友借来看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就在两人聊到 “莉娜的心理转变” 时，方若绮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温宁珊。她赶紧接起：“喂，宁珊。”
“若绮啊，抱歉抱歉，我今天不能陪你和哥哥吃饭了！” 温宁珊的声音里满是急切，还夹杂着风声，“我朋友——就是胖橘的主人，今天从国外回来，她看到上次哥哥给我买的猫爪蛋糕，特别喜欢，非要拉我去 PABLO 再买一个。我不跟你说了，赶时间！祝你和哥哥吃得开心呀！”说完，电话就匆匆挂断了，只留下忙音。
听到 “蛋糕是买给宁珊的”，方若绮先是一愣，随即有些尴尬地看向对面的温宁海——原来自己之前一直误会了，还在心里瞎琢磨了半天。她一边偷偷在心里把八卦的里欧骂了八百遍，一边端起茶杯猛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温宁海看着她别扭的小动作，心里暗自感叹 “兄妹连心”——有个会 “助攻” 的妹妹，真是太幸运了。他摊了摊手，故意装出几分委屈的样子：“‘女朋友’的说法，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那天我是赶行程，特意抽空去给宁珊取的蛋糕，没想到会让你误会。”
听到温宁海亲口澄清，方若绮心里的那块小石头终于落了地，瞬间觉得畅快不少。她忽然发现，除了黎华，竟然还有第二个异性能这样牵动自己的情绪——会因为他的疏离难过，会因为他的解释开心，这种感觉既陌生又有点奇妙，像晚风拂过湖面，漾起一圈圈涟漪。
晚餐吃得很愉快。温宁海点了她爱吃的松鼠鳜鱼、清炒时蔬，还有一份甜汤。两人从剧本聊到生活，从沙漠拍戏的注意事项，聊到小时候的趣事。方若绮说起自己刚入行时，因为紧张忘词，被导演骂哭的经历，温宁海听得认真，还时不时点头附和，眼神里没有丝毫敷衍。
用餐结束后，服务员送来咖啡，温宁海提议：“餐厅二楼的天台能看到夜景，很美，要不要一起走走，消消食？”
方若绮点点头，跟着他走上天台。晚风轻轻吹起她的发梢，带着点淡淡的花香。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像撒在黑夜里的星星，天台的视野开阔，能清晰看到司寇公馆的全貌——白色建筑在夜色里泛着柔光，庭院里的路灯连成一串，像条金色的项链。
“确实很美。”她忍不住感叹，指尖指着远处的主建筑，“司寇的设计融合了巴洛克风格，那些浮雕、立柱，还有庭院里的喷泉，都能看出设计师的巧思，既奢华又不失韵味。”
温宁海站在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语气客观：“设计确实别具匠心，但如果单纯跟国外的经典巴洛克建筑比，就没什么新意了——更像是精心复刻的赝品。”
“你是说，有点自欺欺人的意味吗？” 方若绮好奇地追问，眼睛亮晶晶的，“就算复刻得再逼真，也没有自己的灵魂？”
“可以这么说。” 温宁海点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就像原石，即便粗糙，也有自己的纹路和光泽，总好过没有灵魂的赝品。”话音刚落，他就看到方若绮突然捂住肚子，眉头轻轻蹙起，赶紧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就是刚才的甜汤太好喝，忍不住多喝了两碗，有点撑。” 方若绮尴尬地笑了笑，心里悄悄吐槽：这人还真是个说大实话的直男，就不能委婉点吗？
“喜欢的话，我让厨房做份外卖送你家。” 温宁海笑着接话，语气里满是自然的宠溺。
“呃……不用那么麻烦……我也没有那么多的胃。”方若绮心想好歹自己也是当红女明星，在别人面前说吃撑了，也太不注意形象了。她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温先生，你对每个朋友都这么好吗？感觉有点太豪迈了……”
“你不是第一个说我‘豪迈’的朋友。” 温宁海笑了笑，靠在天台的栏杆上，解释得坦诚，“其实没那么复杂，我不是刻意豪迈，只是做了最简单的判断——我约你吃饭，你有想吃的东西，而我有能力满足，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朋友之间，不用算那么清楚。”
“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方若绮若有所思地说，她以前总觉得，跟商人打交道要处处提防，可在温宁海面前，她却觉得很安心。
“以后你会了解的……” 温宁海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深意，“或许，会以极富效率的方式。”
“看得出来，你是理性、高效又精明强悍的类型。” 方若绮直白地说，想起之前周映彤跟她说 “温宁海是商界难得的狠角色”，现在看来，倒也不全是。
“这我不敢当。” 温宁海语气温和下来，往前挪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如果有需要，‘感情用事’的策略，我也不排斥。”
“可感情用事说到底是发自内心的不由自主，不是可以计划的策略啦。” 方若绮反驳道，心跳却莫名快了起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碰到了栏杆。
“你的意思是……情不自禁？” 温宁海的声音突然放得很轻，像晚风拂过耳畔，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目光紧紧锁着她的眼睛，里面盛着星光。
方若绮的心猛地一跳——他突然用这种语气说话，也太犯规了吧！她赶紧错开目光，有些结巴地说：“差……差不多吧。总之，谢谢你今天的款待，我很开心。”
“你开心就好。” 温宁海的笑容里满是暖意，“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好，谢谢。” 方若绮点点头，跟着温宁海走下天台。晚风还在吹，可她的心里，却像揣了个小太阳，又暖又烫——那句 “情不自禁”，像一颗种子，悄悄落在了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