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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窗纸的缝隙里,那半块“忠”字玉佩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沈青砚眼睛发疼。

她记得这玉佩。小时候父亲总把它系在腰间,说这是当年和母亲定亲时,外祖父给的信物,一对两块,一块刻“忠”,一块刻“婉”,合起来是“忠婉”,取“忠君婉顺”之意。后来母亲病逝,父亲便把“婉”字那块随葬了,自己留着“忠”字这块,日日摩挲,边角都磨得光滑。

怎么会在柳乘风手里?

沈青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混着雪的寒气钻进鼻腔。她忽然想起父亲被抄家那天,柳承影带人闯进内院,临走时似乎从父亲腰间扯走了什么,当时场面混乱,她只顾着哭,竟没看清……

原来如此。

柳乘风还在对着信纸冷笑:“叔父说那丫头手里有把断水刀?哼,不过是把破刀罢了,能比得上我这玄铁匕首?”他随手拿起桌上的匕首,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等抓到她,就让这把刀尝尝断水刀的滋味。”

沈青砚的手按在断水刀的刀柄上,指腹触到那些熟悉的锈纹。这把刀跟着她从京城逃到扬州,刀身的锈迹早已被她的血养得发亮,此刻像是感受到主人的怒意,微微震颤着,发出极轻的嗡鸣。

她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摸出老艄公给的硫磺粉末,又撕下衣角蘸了点灯油——这是她刚才在厨房顺手拿的。柳乘风的书房里摆着不少字画,都是易燃物,只要引开他片刻,就能拿到玉佩。

沈青砚悄无声息地绕到书房侧面,那里有扇透气的小窗,只钉着几根木条。她用断水刀撬开木条,将硫磺粉末和蘸了油的布条塞进去,又摸出火折子吹亮。

火苗“噌”地舔上布条,硫磺遇火瞬间燃起蓝绿色的火焰,还带着刺鼻的气味。沈青砚立刻缩回手,绕回正面,就听见书房里传来柳乘风的惊叫:“着火了!快来人!”

门“哐当”一声被撞开,柳乘风手忙脚乱地往外跑,身上还带着火星。守在门外的侍卫见状,也顾不上巡逻,全涌进书房救火。

就是现在!

沈青砚像只狸猫蹿进书房,直奔书桌。锦盒就放在砚台边,她一把抓过,打开一看,“忠”字玉佩躺在里面,旁边果然还有块刻着“风”字的墨玉,正是柳乘风常戴的那块。

她将两块玉佩都塞进怀里,刚要转身,眼角余光瞥见桌角压着的信纸,上面赫然写着“漕运私盐账目”几个字。

心一横,她抓起信纸塞进袖中,转身就往外冲。刚跑到门口,就撞上一个侍卫,对方惊呼:“在这里!”

沈青砚矮身一躲,断水刀出鞘,刀背磕在侍卫的膝盖上,那人“哎哟”一声跪倒在地。她趁机冲出书房,往府后墙跑。身后传来柳乘风的怒吼:“抓住她!别让她跑了!玉佩!我的玉佩!”

雪地里脚印杂乱,沈青砚深一脚浅一脚地跑,断水刀在手里挥舞,磕开追来的侍卫的刀。她不敢回头,只知道往记忆里后墙的方向冲,冷风灌进喉咙,像吞了刀子。

“拦住她!”柳乘风的声音越来越近,沈青砚甚至能听见他的脚步声就在身后。她猛地转身,将手里的断水刀往后一掷——不是真要伤人,只是想逼退他片刻。

柳乘风果然下意识地躲闪,就是这片刻的耽搁,沈青砚已经冲到后墙下。她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刚翻到墙头,手腕突然被抓住,是柳乘风!

“把玉佩还给我!”他面目狰狞,另一只手抓向沈青砚的衣襟。

沈青砚急中生智,猛地松开抓着墙头的手,身体往下一坠。柳乘风没想到她会这样,抓得更紧,结果被她带着往前踉跄了几步。就在这拉扯间,沈青砚怀里的锦盒掉了出来,“啪”地摔在雪地上。

“不!”沈青砚眼睁睁看着锦盒摔开,两块玉佩滚出来。“风”字墨玉撞在石头上,裂了道缝;而父亲的“忠”字玉佩,竟直接摔成了两半。

那一刻,沈青砚的脑子一片空白。

柳乘风也愣住了,随即暴怒:“你敢毁我的玉佩!”他的手加重了力道,沈青砚的手腕像要被捏碎。

断水刀还插在雪地里,离她只有几步远。沈青砚看着地上碎裂的“忠”字玉佩,忽然像疯了一样挣扎,另一只手抓起地上的雪,狠狠甩在柳乘风脸上。

“放开我!”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那是我爹的东西!你们柳家欠我们沈家的,不止这一块玉佩!”

柳乘风被雪迷了眼,下意识地松手。沈青砚趁机跳下墙,捡起断水刀,又弯腰将地上碎裂的玉佩一块块捡起来,塞进怀里。碎片硌得胸口生疼,像父亲临终前看她的眼神。

“往哪跑!”柳乘风翻过墙追来,手里的玄铁匕首闪着寒光。

沈青砚转身就跑,不敢再回头。雪越下越大,将她的脚印很快覆盖。她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听见身后的声音彻底消失,才跌跌撞撞地躲进一间废弃的柴房。

柴房里堆满干草,她缩在角落,抱着膝盖,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怀里的玉佩碎片硌着她,断水刀的锈纹蹭在脸上,又凉又涩。

“爹……”她哽咽着,把脸埋进膝盖,“我拿到了……可它碎了……”

哭了不知多久,外面的雪小了些。沈青砚擦干眼泪,掏出怀里的东西:碎裂的玉佩被她用布条小心包着,虽然碎了,但“忠”字的轮廓还在;那封漕运账目信纸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但上面的数字还能看清,果然记着每次运粮时偷偷夹带的私盐数量,签字处是柳乘风和几个陌生的名字。

还有那块裂了缝的“风”字墨玉,沈青砚看着它,忽然想起什么——父亲曾说,柳承影年轻时也有块类似的墨玉,是先皇赐的,上面刻着“承”字。

“承”“风”……难道柳乘风是柳承影的儿子?可柳承影对外只说自己有个侄子……

沈青砚的心沉了下去。这柳家,藏的秘密比她想的还要深。

她将账目信纸和墨玉贴身藏好,又把“忠”字玉佩的碎片小心翼翼地放进锦盒。虽然碎了,但总能修好的,就像她爹说的,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柴房外传来几声狗吠,沈青砚握紧断水刀,警惕地看向门口。月光从门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条银色的蛇。

她知道,不能在这里久留。柳乘风不会善罢甘休,扬州是待不下去了,她得回京城,把这些证据交给能信得过的人。

沈青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断水刀在手里转了个圈,锈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柳乘风,柳承影……”她轻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神一点点变得坚定,“你们欠沈家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推开柴房门,雪已经停了,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沈青砚辨了辨方向,朝着码头的方向走去。她记得老艄公说过,每天清晨有艘运煤的船会往京城去,不查身份。

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响,像在为她伴奏。怀里的玉佩碎片硌着胸口,提醒着她肩上的债,也照亮了前方的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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