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陈凡就醒了
窗外的鸡叫此起彼伏，院子里传来母亲和妹妹生火做饭的动静，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混着玉米粥的香气，飘进屋里，格外踏实
他起身穿上母亲连夜烤干的粗布褂子，又把准备好的谢礼六个煮鸡蛋，还有妹妹拿着的一小包晒得软糯的红薯干，仔细裹进布包里
昨天答应了要去知青点感谢林翠翠，这事得放在心上
出门时，父亲正坐在炕边，手里拿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杖，见他要走，抬头叮嘱：
“见了林知青，态度放端正，好好说谢谢，别毛手毛脚的”
母亲和妹妹也跟在后面，又塞给他两个热乎乎的玉米窝头：
“路上饿了吃，跟林知青说话客气点，人家是救命恩人”
“哥，你快去吧”
陈凡应着，揣好窝头，拎着布包往知青点走
靠山村的知青点在村子东头，是三间翻新过的土坯房，比普通农户家宽敞些，门口还围了个小院子，种着几棵白菜
这会儿知青们应该刚起，远远就能看见有人在院子里刷牙
当陈凡走进知青点
一个男知青嘴里叼着牙刷询问：“你是谁？来干嘛？”
“我来找林翠翠知青，谢谢她昨天救了我”
说着，他拎了拎怀里的布包，“你们忙，我不打扰”
刚要往里走，就听见院子角落的柴火垛旁，传来李秀莲娇俏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软和：
“赵哥，我昨天在家蒸了点玉米面馒头，给你带了两个，你尝尝？”
他脚步顿了顿，下意识往那边瞥去
只见李秀莲穿着那件她最宝贝的碎花褂子，头发梳得光溜，正把一个布包往一名男子手里递
那男子戴副黑框眼镜，身材略微瘦弱，看起来斯斯文文，双手插在裤兜里
接过布包时，顺手拍了拍李秀莲的手背，嘴角带着几分得意的笑：“还是秀莲你心细，知青点的馒头总不够吃”
没错，这名男子就是李秀莲榜上的赵知青，原名赵昊
他正准备转身绕开，却听见赵昊突然朝他这边瞥了一眼，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谁在那儿？”
李秀莲猛地回头，看见陈凡时，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
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想躲开赵知青的手，眼神里满是慌乱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陈凡，更怕陈凡会当众闹起来
陈凡没看她，目光越过柴火垛，望向屋里，语气平淡：
“我来找林翠翠知青，谢谢她昨天救了我”
说着他拎了拎怀里的布包
“你们忙，我不打扰”
李秀莲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想解释，赵昊撇了眼身旁李秀莲的神色，便明白了来着的身份
“你就是陈凡，我知道你跟秀莲以前订过婚，但现在秀莲选择了我，你就别来这儿添堵了知青点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走”
陈凡笑了笑，没跟他争辩，只是转头看向李秀莲，眼神清明：
“李秀莲，之前你托媒人退婚，我没应，今天当着赵知青的面，我跟你说清楚
这婚，我应了！
以后你跟他好好过，咱们两不相欠，往后在村里碰见，也不用躲着”
这话一出，李秀莲彻底愣住了
她以为陈凡会指责她，会闹得人尽皆知，却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干脆得让她心里反而有点不是滋味
赵昊也有些意外，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觉得陈凡是认怂了，语气更得意了：“算你识相，以后别再缠着秀莲”
陈凡没再看他们，转身往屋里走
刚到门口，就看见林翠翠端着一个搪瓷盆出来，里面装着刚洗完的衣服
她穿着一身蓝色知青服，头发扎成马尾，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微微抬头看向说话之人，刚好和陈凡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四目相对，她的脸微微有点发红
眼前男子身材修长，五官立体，让她有种熟悉感，随即露出个温和的笑问道：
“你是……昨天被救的那个大哥？”
“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陈凡迎上去，把怀里的布包递过去，语气诚恳：
“林知青，我叫陈凡，昨天谢谢你喊人救我！
这是我家煮的鸡蛋和晒的红薯干，一点心意，你收下！”
林翠翠连忙摆手：
“不用不用，昨天就是顺手的事，我也没做啥，你不用这么客气”
“得收”
陈凡把布包往她手里塞了塞
“我家人特意让我带来的，你不收，我回去没法交代
再说，救命之恩，这点东西根本不算啥”
林翠翠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柴火垛旁脸色难看的两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布包，小声说：
“那……谢谢你，也替我谢谢家人”
陈凡笑了笑，没多留
“那我不打扰你晾衣服了，我先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路过李秀莲和赵知青身边时，脚步没停，仿佛他们只是两个无关的路人
走出知青点的大门，陈凡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心里的那点不畅快一扫而空
接受退婚不是认怂，而是彻底放下过去，比起纠结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不如好好跟着父亲学打猎，让家里的日子好起来，这才是眼下最该做的事
林翠翠捏着怀里温热的布包，看着陈凡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村口的晨光里，指尖无意识地蹭过粗布表面，连带着心里也泛起一阵软乎乎的暖意
方才他递布包时，指腹不经意碰到她的手，带着点清晨的微凉，却让她耳尖悄悄热了起来
明明是来道谢，却没半句多余的话，连面对李秀莲和赵知青的刁难，都只淡淡几句话划清界限，不纠缠、不辩解，倒比那些爱逞口舌之快的人更显坦荡
她低头掀开布包一角，六个圆滚滚的煮鸡蛋裹在布里，还带着余温，红薯干的甜香也慢悠悠飘出来
想起昨天在河边，她喊人救起他时，他浑身湿透却没半句抱怨，只低声跟帮忙的人说“谢谢”
今天又特意一大早跑过来送谢礼，连父母的叮嘱都记在心上
这让林翠翠对陈凡倒是有了一丝好感
林翠翠抱着布包往晾衣绳边挪，风拂过她的马尾，她忍不住又往村口的方向望了一眼，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
要是下次还能再碰见这个实在的陈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