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上,李世民那句平淡的问话,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魏王李泰的心口。
“青雀,这就是你要弹劾太子的所有事情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父皇觉得我的弹劾不够分量?还是他已经信了太子那套鬼话?
李泰的脑子飞速旋转,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今天是有备而来,联络了党羽,准备了一整套的攻击方案。第一步,是以“沉迷权谋,曲解玄武门”为罪名,给李承乾扣上一个“心术不正”的帽子。
可他万万没想到,李承乾居然能把这盆脏水,硬生生变成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功德碑!
他居然把学“厚黑”,说成是学父皇的“雄才大略”!
这让他怎么接?
他要是敢顺着说“对,父皇你当年就是心术不正”,那他今天就别想站着出这个太极殿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今天若是虎头蛇尾地收场,他魏王李泰就会成为整个长安城的笑柄!他苦心经营的“贤王”形象,将毁于一旦!
他看了一眼旁边那些支持自己的官员,他们眼神里也充满了焦急。
必须加码!必须把罪名坐实!
李泰心一横,再次躬身,声音比刚才更加悲愤。
“父皇!儿臣……儿臣还有话说!”
李世民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吐出一个字:“说。”
这个字,听在李泰耳朵里,冰冷刺骨。
他咬了咬牙,豁出去了!
“父皇,太子殿下学习您的雄才大略,儿臣不敢非议。但问题是,他跟谁学?!”
李泰猛地转身,用手指着李承乾,声色俱厉。
“太子殿下亲口承认,东宫近日常有‘来历不明’之人出入,与他彻夜密谈!这些人是什么身份?是何居心?太子乃国之储君,未来的天下之主,他身边的人,都应该是品行高洁、名满天下的鸿儒重臣!”
“可他现在,却与这些藏头露尾、身份不明的人厮混在一起,听信他们的‘非常之学’!这难道不是引狼入室吗?”
他转向御座上的李世民,重重叩首,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父皇!国之储君,与来历不明的白身小人私下结交,言听计从,这往小了说是识人不明,往大了说……往大了说,就是结党营私,意图不轨啊!”
结党营私!
这四个字一出口,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这可是历朝历代皇帝心中最大的一根刺!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事情,彻底闹大了。
弹劾太子“心术不正”,还可以算是兄弟间的口角之争,皇帝可以当成家庭矛盾来处理。
可一旦上升到“结党营私”,那就是政治问题,是动摇国本的原则问题了!
魏王党羽们精神大振,吏部侍郎韦挺立刻出列附和:“陛下,魏王殿下所言甚是!东宫乃国之根本,出入之人必须有据可查。太子殿下私自引白身入宫,传授诡诈之术,此风断不可长!恳请陛下降旨,彻查此人,以正视听!”
“臣附议!”
“臣等附议!”
一时间,魏王一派的官员纷纷出列,群情激愤,仿佛李承乾已经成了即将颠覆大唐的乱臣贼子。
压力,再一次山呼海啸般地涌向了李承乾。
李泰死死地盯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快意。
我看你这次怎么辩!
学习我父皇?可以!但你跟谁学的?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你把这种人引为心腹,不是结党营私是什么?
这是阳谋!
你要么交出那个人,让父皇发落。那你就等于承认了自己识人不明,任用小人,储君之德有亏。
你要是护着那个人,不肯交出来。那更好,坐实了你结党营私的罪名,父皇疑心本就重,你猜他会怎么想?
李承乾,你死定了!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深沉地看着下面对峙的两个儿子。
他的心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
他知道,这是顾青云那个计划的第二步。
李泰果然按照预想,把火引到了那个“神秘人”身上。
现在,轮到承乾出招了。
他很想看看,面对“结党营私”这顶能压死人的大帽子,承乾,以及他背后的那个顾青云,该如何应对。
是会惊慌失措,还是……会给他带来更大的惊喜?
他将目光投向李承乾。
“太子,你,又怎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