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的夜来得又快又沉，参天古木的枝桠交错成密不透风的网，将最后一丝霞光彻底挡在天外。陆砚跟着绯狸钻进山洞时，鼻尖萦绕的草木清香里，终于掺了点干燥的土腥味，让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先歇会儿，明早再往谷心走。”绯狸拍掉裙摆上的落叶，从背包里翻出两块压缩饼干，递给他一块，“余晖谷的结界在夜里会变强，妖力波动容易被察觉，黑袍人说不定还在附近。”
陆砚接过饼干，咬了一口，干涩的口感让他怀念起田螺大叔的阳春面。他靠在石壁上，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翻看着手里的笔记本。白天写下的“屏障”“风”二字，墨迹旁还残留着淡淡的金光印记，像两片不肯熄灭的星火。
“你说，文字的力量真的能对抗灭界者吗？”陆砚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山洞里轻轻回响。他现在能调动的力量，不过是些基础的防御和辅助，面对传说中能重启三界河的敌人，实在显得太过渺小。
绯狸蜷起身子坐在他身边，尾巴无意识地扫过地面，带起细碎的落叶：“肯定可以的。你忘了沈老先生说的？书神当年就是用文字封印了三界裂隙。而且……”她转头看向陆砚，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像星子，“你写的文字里有温度，不像猎妖者的法器那样冰冷，也不像黑袍人的力量那样阴邪。这种温暖的力量，才是最能打动人心、最强大的。”
陆砚心里一动，想起早餐店时，他只是想保护绯狸和田螺大叔，“屏障”二字便生出了坚实的光墙。或许正如田螺大叔所说，文字的力量源于真心，而非单纯的技法。
就在这时，洞口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不似人类，倒像是什么生灵在落叶上滑行。绯狸瞬间绷紧了身体，尾巴竖起，眼神警惕地看向洞口：“谁？”
黑暗中，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走出，借着手机微光，能看到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头发用一根木簪束起，耳后隐约露出一截淡青色的绒毛，鼻尖小巧而湿润，竟是一只兔妖。
“别、别紧张，我没有恶意。”兔妖女孩声音细细软软，带着几分怯意，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我叫月瑶，是这里的守谷妖。你们……你们是来寻找文字碎片的吗？”
陆砚和绯狸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这兔妖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身上的妖气很淡，却能一眼看穿他们的目的。
“你怎么知道？”绯狸没有放松警惕，依旧保持着戒备的姿态。
月瑶低下头，声音更低了：“最近很多妖都在说，书神的传承者会来余晖谷。而且……黑袍人也在找文字碎片，他们已经杀了好几个守谷妖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肩膀微微颤抖，“我躲了好几天，看到你们身上没有阴邪之气，才敢出来。”
“黑袍人已经到余晖谷了？”陆砚脸色一沉。他们原以为能赶在灭界者之前找到文字碎片，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
月瑶点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他们三天前就来了，带着很多邪祟，把谷口的迷雾阵都污染了。原本迷雾阵是用来守护文字碎片的，只有心怀善意的生灵才能通过，现在被污染后，进去的妖都会被邪祟缠上，再也出不来。”
绯狸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余晖谷的迷雾阵她小时候听说过，是狐族先祖联合其他妖类布下的结界，核心便是一块上古文字碎片。如果迷雾阵被污染，不仅文字碎片可能落入黑袍人手中，他们想要进入谷心也会难上加难。
“你知道文字碎片具体在什么地方吗？”陆砚追问。
“在谷心的狐族宗祠里。”月瑶抬起头，泪水还挂在睫毛上，“那里藏着狐族的秘闻，还有文字碎片的守护结界。但现在宗祠周围全是黑袍人的眼线，根本靠近不了。”
她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我可以带你们绕路去宗祠后方的密道，但你们要答应我，一定要毁掉那些邪祟，净化迷雾阵。不然，余晖谷的妖类都会被黑袍人害死的。”
“我们答应你。”陆砚立刻说道。保护文字碎片、阻止灭界者，本就是他的使命，更何况这些黑袍人还在残害无辜的妖类。
绯狸也点了点头：“月瑶，谢谢你。等我们解决了黑袍人，一定帮你重建余晖谷。”
月瑶脸上露出一丝希冀的笑容，擦干眼泪：“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夜里黑袍人的防备会松一些。”
三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离开了山洞。月瑶对森林的地形极为熟悉，带着他们穿梭在茂密的树丛中，避开了好几处黑袍人留下的监控符咒。陆砚发现，月瑶虽然胆小，但动作异常敏捷，在林间跳跃时像一阵风，耳后的绒毛会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显得格外可爱。
“前面就是迷雾阵了。”走了大约一个小时，月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片被黑气笼罩的山谷说。
陆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山谷入口处弥漫着浓郁的黑雾，黑雾中隐约有红色的光点闪烁，像是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邪之气。原本应该纯净的灵气，此刻变得浑浊不堪，连周围的草木都枯萎了不少。
“迷雾阵被污染得很严重。”绯狸皱紧眉头，“这些黑气是邪祟的力量，长期接触会侵蚀神魂。”
陆砚掏出笔记本，笔尖在纸上轻轻滑动，心里默念着“净化”二字。他想起田螺大叔的话，集中精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驱散黑气，保护这里的生灵。
笔尖落下，“净化”二字泛起柔和的金光，化作一道道金色的丝线，朝着黑雾飘去。金色丝线接触到黑雾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黑雾像是遇到了克星，迅速消散开来。
“有用！”月瑶惊喜地喊道。
陆砚继续书写，更多的“净化”二字从笔记本上飘出，化作金色的光雨，不断驱散着黑雾。随着黑雾逐渐消散，山谷入口处露出了原本的模样——一片开满白色野花的谷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但就在这时，黑雾深处忽然传来一阵冷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敢破坏大人的好事！”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黑雾中冲出，穿着宽大的黑袍，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鬼面，手里握着一根缠绕着锁链的骨杖。骨杖挥动间，无数黑色的触手从地面钻出，朝着三人袭来。
“是黑袍人的爪牙！”月瑶脸色发白，下意识地躲到了陆砚身后。
绯狸立刻祭出妖力，红色的妖火在掌心燃烧，朝着黑色触手扑去：“陆砚，你保护月瑶，我来对付他！”
“小心！”陆砚喊道。他看着绯狸与黑袍人缠斗，心里有些焦急。绯狸的妖火虽然厉害，但黑袍人的邪祟之力极为阴毒，触手上的黑气一旦沾染，便会侵蚀妖力。
陆砚握紧笔记本，脑海里飞速思索着。他需要一种既能攻击又能防御的文字力量。忽然，他想起了《山海经》里记载的异兽“白泽”，据说白泽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晓天下鬼神之事，其力量能驱邪避凶。
他拿起笔，凭着记忆，在笔记本上写下“白泽”二字。这一次，他不仅注入了真心，还调动了体内微弱的灵气。
笔尖落下的瞬间，笔记本上的“白泽”二字金光暴涨，化作一只身形矫健的白色异兽，长着四只翅膀，头顶有一只独角，眼神温和却带着强大的威慑力。
“这是……上古异兽白泽？”绯狸和月瑶都惊呆了。
白泽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翅膀一扇，无数金色的光羽朝着黑袍人飞去。光羽接触到黑色触手，瞬间将其焚烧殆尽，黑袍人也被光羽击中，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不可能！你怎么能召唤出白泽之力？”黑袍人摘下鬼面，露出一张布满符咒的脸，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陆砚自己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只是写下异兽的名字，竟然能召唤出如此强大的力量。看来，上古文字中蕴含的力量，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大。
白泽一步步走向黑袍人，眼神冰冷。黑袍人吓得浑身发抖，想要逃跑，却被白泽的气场死死压制，动弹不得。
“说，你们灭界者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陆砚质问道。
黑袍人牙关紧咬，显然不想回答。就在这时，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颗黑色的珠子，猛地捏碎。珠子破碎的瞬间，一股强大的黑气爆发出来，将黑袍人包裹其中。
“大人会为我报仇的！破壁者，你逃不掉的！”黑袍人的声音在黑气中回荡，随后黑气消散，黑袍人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砚皱了皱眉，没能从黑袍人嘴里问出更多线索，有些可惜。但他也知道，灭界者的势力庞大，想要彻底查清他们的阴谋，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和力量。
“迷雾阵的黑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我们快走吧。”月瑶拉了拉陆砚的衣角，“再晚一点，黑袍人的同伙就会赶来了。”
陆砚点了点头，收回白泽的力量，白泽化作金光，重新回到了笔记本上。三人穿过迷雾阵，朝着谷心的狐族宗祠走去。
一路上，陆砚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灵气越来越纯净，周围的草木也变得生机勃勃。他知道，这里才是余晖谷原本的模样。
“前面就是狐族宗祠了。”月瑶指着前方一座古朴的建筑说。
陆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座青瓦白墙的宗祠坐落在山谷中央，宗祠的大门紧闭，门上刻着复杂的狐族符文，散发着淡淡的灵光。宗祠周围种植着许多不知名的奇花异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气。
“文字碎片应该就在宗祠里面。”绯狸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激动，“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靠近狐族宗祠。”
就在这时，宗祠的大门忽然缓缓打开，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远道而来的客人，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