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姐姐,你就陪我走一趟吧。”
时尽伸手拉着姜游的衣袖,指尖微微用力,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姜游被她扯得身形一个踉跄,手中药篮里的灵草险些洒落在地。
“小尽子呀,姐姐还要去准备明日炼丹的药材。”姜游一脸无奈,轻轻将时尽的手从自己衣服上扒开,“而且夜晚将至,听说后山寒潭附近有妖兽出没,险象环生,实在不妥。”
时尽一听,失望地垂头,发丝垂落遮住半边脸,竟有几分委屈。
但转瞬间,眼睛一转,凑近姜游道:“后山寒潭附近不是正好有你要找的月见草吗?我们顺路。再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也好有个照应。”
时尽胆子素来不小,从不怕那些神神叨叨的传言。
但只身一人和宋尘去寒潭,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危机感。
虽说有他同行,可她始终觉得这反派不靠谱。
“咳。”
站在三步外的宋尘轻咳一声,玄铁剑在他身后微微颤动,似乎感应到主人的不耐。
他抬眼望向远处低矮却透着幽深的山峰,薄唇微启:“再耽搁,天就黑了。”
姜游的目光在两人间打了个来回,见时尽恳求,宋尘面无表情却无反对之意,抿唇一笑:“罢了,就当是帮三长老的忙。”
她将药篮挎好,玉箫在指尖转了个圈:“不过若找到雪灵犬,你们可要帮我采足月见草。”
“一言为定。”时尽言罢,率先迈步往后山走去。
发间玉簪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在阳光下划出漂亮的弧线。
宋尘默默跟在身后,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时尽飞扬的发梢上。
那缕青丝被晚风拂起,又落下时不时扫过她白皙的后颈。
三人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两侧古木参天,枝叶交错间投下斑驳光点。
时尽走在最前面,不时回头催促两人快些。
姜游不紧不慢,一边走一边采集路上的草药。
宋尘始终在最后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警觉地扫视四周,时刻留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说起来。”姜游随手摘下一株灵草,状似无意地问,“宋师弟入宗不过半月,怎会对后山如此熟悉?连雪灵犬出没的地方都知晓。”
宋尘脚步微顿,面不改色:“前些日子在后山寒潭附近练剑时偶然看到。”
时尽耳朵一动,却不回头,戏谑地说道:“你不是说自己愚钝吗?怎么一个人跑到后山练剑?也是怕伤及同门?”
她刻意将“愚钝”二字咬得极重。
宋尘正要回答,前方森林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稀碎却清晰。
三人同时警觉起来,宋尘拇指顶开剑鞘三寸,时尽的手已按在剑柄。
一只灰兔从灌木中窜出,眨眼间消失不见。
“噗——”姜游笑出声来,“你们两个也太紧张了吧。”
时尽也跟着尴尬地笑笑,缓缓松开剑柄。
宋尘却依旧皱着眉,看向森林深处:“有血腥味。”
时尽笑容一下子凝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前方树影幢幢,隐约可见一片开阔地带——正是后山寒潭所在。
三人加快脚步,穿过最后一片树林,眼前的场景简直太渗人了,激得时尽寒毛竖立。
寒潭水面泛着不正常的暗红色,岸边岩石上布满痕迹,几株古木被拦腰斩断,断面还冒着丝丝黑气。
潭边湿地上,凌乱的脚印交织在一起,其中几个明显比正常人大一圈。
“这是……”姜游敏锐地察觉到周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她蹲下身来,从泥泞中捡起一块残缺的玉佩。
玉佩上沾着斑斑血迹,但依然能辨认出上面雕刻的“衍”字。
“师兄的玉佩!”她猛然站起身,声音陡然提高,满是焦虑与担忧,“周衍出事了!”
时尽快速走到潭边,俯身查看那些脚印,又伸手沾了点潭水,在鼻尖轻嗅,眉头皱得更紧:“是魔气,而且很浓郁。”
“分头找。”时尽当机立断,“大师兄可能还在附近。”
姜游急忙阻拦道:“不可。若真有魔教的人,我们分散会更危险。”
宋尘纵身跃上一块高岩,目光锐利扫视四周:“东北方,三百步外,有动静。”
不等两人反应,时尽已经化作一道白影,向所指方向掠去。
姜游与宋尘对视一眼,连忙跟上,不敢耽搁。
森林深处,光线愈发昏暗。
时尽拨开最后一丛灌木——
周衍靠在一棵古树下,素来整洁白净的衣袍已被鲜血浸透。
他脸色苍白无力,嘴唇毫无血色,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尖还在滴血。
听着动静,他艰难地抬起头,原本清亮的眸子此刻黯淡无光,只剩一丝微弱的气息。
“时……尽……”他气若游丝,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快走……有埋……”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直取时尽咽喉!
电光石火间,一道玄色剑芒横空出世,精准格挡那致命一击。
宋尘不知何时已挡在时尽身前,玄铁剑上黑气缭绕,与黑影的兵器相撞,迸发出刺眼的火花。
“姜姐姐,照顾好大师兄。”时尽厉喝一声,银剑横在身前,与宋尘并肩而立。
黑影落地,露出真容——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高大男人,脸上戴着白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
他手中握着一柄造型怪异的弩,弩上搭了一支箭,那支箭时尽再熟悉不过,正是满天林射伤她右肩的那种。
“衡阳宗的小虫子。”黑袍人声音嘶哑难听,“倒是会找地方送死。”
姜游已经冲到周衍身边,玉箫横在唇边,吹出一段清悦音律。
柔和绿光从箫身流出,将周衍包裹其中。
他伤口处的血流渐渐减缓,但气息仍旧薄弱。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周衍挣扎着抓着姜游的衣袖,声音断断续续,“去……青山城。”
黑袍人冷哼一声,弩箭的方向一转,三支弩箭射向姜游和周衍袭去。
时尽见状,纵身一跃,银剑划出一道圆弧,剑气如霜,将两支弩箭齐齐斩断。
但第三支弩箭已至姜游面门,避无可避!
危急之际,宋尘的身影诡异地出现在姜游身前。
他没有用剑,而是左手掐诀,一道金色符文凭空浮现,将弩箭阻挡下来,并粉碎成齑粉。
黑袍人眼睛一瞪,面具下充满愤怒与震惊:“叛徒!你什么时候学会的,你到底——”
宋尘没给他说完的机会,玄铁剑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一剑斩出。
黑袍人仓促拿刀相迎,却被这一剑震退数步,面具上出现一道裂纹,渗出丝丝黑气。
“走!”宋尘低喝一声,反手掏出一张符箓。
符箓在空中燃烧,化作满天金芒,暂时遮住了黑袍人的视线。
时尽会意,与姜游一左一右扶起周衍,迅速向林外撤退。
周衍的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鲜血不断从伤口处溢出,染红了两人的衣袖。
“坚持住。”时尽声音发颤,她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位高山般可靠的大师兄落得如此狼狈。
身后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树木倒下声不绝于耳。
时尽忍不住回头,却见宋尘与黑袍人已战至半空,剑光刀影交错,震得周围树叶簌簌落下。
他什么时候剑术这么强悍?哪有半点“愚钝”的样子?
时尽摇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宋尘和周衍落入黑袍人手中。
“别……管我。”周衍突然用力抓住时尽的手腕,指甲几乎陷进她的皮肉,“青山镇……七月十五……魔教……西坟场……祭坛。”
他每说一个字都要喘息半天,嘴角还不断流出鲜血。
姜游单手吹着玉箫,绿光涌入周衍体内,但他的生命体征仍在飞速流逝。
一刻,两刻……
他们已经艰难地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了!
宋尘并未恋战,揪住一个缝隙,趁机溜出,远远跟在三人后面。
就在四人即将走出森林时,天空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五道黑影从不同方向包抄而来,动作敏捷,显然早有埋伏。
“遭了!”时尽紧握银剑,将周衍护在身后。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从天而降,精准地击中为首黑袍人。
那人惨叫一声,从半空坠落。
紧接着,更多白光如雨点般落下,逼得其他黑袍人连连后退。
“衡阳宗的援兵到了!”姜游喜极而泣,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花。
然而这短暂的喘息之机却成了最大的疏忽——一道黑影悄无声息从地底钻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周衍的脚腕,用力拖拽。
“大师兄!”时尽急忙挥剑斩去,却只斩到一丝黑烟。
周衍身体被迅速拖入地底,只在最后一刻他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最后三个字:“青山城——!”
地面恢复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时尽一下子跪在地上,疯狂挖掘着泥土,指甲断裂渗血也浑然不知。
“小尽子。”姜游心疼地抱着她哭,“别这样……大师兄他……”
“活着。”时尽用沾满泥土的手,胡乱擦了擦脸。
深深地吸一口气,慢慢地吐出,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一只有力的手按住她的肩膀,带着微凉的温度。
时尽抬头,对上宋尘沉静的目光。
他脸上有一道血痕,从额角延伸到下颚,衣袍多处划破,但眼神依旧平静。
“追不上了。”他声音低沉,听不出半分情绪“是土遁术。”
他看着时尽从恐慌转为镇定的眼睛,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总是这样,为了别人奋不顾身,真的值得吗?
“你师兄对你很重要?”宋尘问出了一个白痴的问题,她的师兄到底有何魅力?反正他不知道。
时尽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沉思片刻后才懂了他话真正的意思:“要是你被魔教抓了,我可能会更着急。”
真的,她会更着急。
是系统任务?是三界存亡?还是别的原因?
明明相处不久,时尽发现自己对这个少年变得格外在乎。
是一种感觉,这种感觉让他们联系在一起。
远处传来同门焦急的呼喊,援兵越来越近。
宋尘快速从怀里取出一块黑色令牌,塞进时尽的怀里:“地上捡到的。收好,别让人看见。”
时尽低头一看,令牌上刻着一个熟悉的诡异符文,在陆吾袖口见过,魔教之物。
她刚想问这是什么,既然是地上捡的,为何不让别人看见,可还没等她开口,宋尘已经转身,快步离开。
姜游抹去眼泪,哽咽着说道:“我们回去禀报掌门……师兄留下的线索。”
时尽握着令牌,望向远处连绵不断的青山。
青山城,又要回去那个地方了吗?
一种复杂的情绪悄然在她心中如藤蔓般蔓延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