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静得可怕。
布料下传来极其柔软的触感，酥酥麻麻的，姬长渊微微一顿，指尖泛起灼热。
一股莫名的渴望传进四肢百骸里。
他放开手，拧着眉缓缓坐下。
“陛下恕罪。”
宋楹连忙将笔搁下，自己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臣女实在不会作画，弄坏了陛下的画作，臣女该死！”
就在她思索着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时，头顶上的声音响起。
“起来吧。”
“谢陛下。”
姬长渊面无表情道：“你如此放肆，罚还是要罚的，”
“臣女甘愿领罚。”
“这样吧。”他一只手搭在案上，“就罚你抄写佛经五十遍，明日这个时辰交上来。”
抄写佛经？
宋楹一怔，面露不解。
“……是。”
他说完，仿佛急于做点别的，跳过这茬，便看了一眼案上的点心。
跟上次的一模一样。
只有一种点心，但是装了三碟。
量大管饱。
直觉告诉他，这点心应该跟姜夕颜有关，可他脑海里却没有相应地记忆去佐证。
为了使自己想起来，他到底是在哪见过这种点心。
他伸出去的手拿起了一块。
比上次还要甜腻。
他勉强咽下去，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饮茶。
默不作声地连饮三口，方将那股子甜腻冲淡了些。
“你下去吧。”
“是。”
宋楹出来后，轻舒一口气。
她现在很确定，皇上将她放在身边，是为了试探监视她。
得想个办法让他打消疑虑才行。
宋楹回到值房，开始抄写佛经。
她以前的字是他教的，他一定能认得出来，可若是她的字跟姜夕颜的完全不同，是不是能让他对自己不再怀疑。
日头渐渐西斜，临近就寝时，她从值房出来，跟着冯贵，去往紫宸殿。
“冯公公，我什么时候能下去休息？”
冯贵笑了一下，“宋姑娘这是累了？”
宋楹抿唇，她倒不累，以前天不亮就要起来洗衣做饭，劈柴喂鸡，白天下地劳作晚上回来还要做绣活，比这累多了。
这只是端茶送水，抄抄佛经，不知道有多轻松。
她只是单纯地不想见到姬长渊。
一见到他，难免会想到以前的事。
就像是喉咙里堵了一团东西，上不来下不去。
时不时心口还会涌上一股刺痛。
“宋姑娘别嫌累。”
冯贵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一个闺阁小姐平时都是被人伺候着，现在来伺候人难免不适应。
–
紫宸殿。
周妙云正在殿外当鹌鹑。
她见了宋楹，眼睛一亮，忙将人拉到角落里。
委屈得哭诉了一场，说宋楹现在不在储秀阁，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多么可怜。
宋楹无奈，“不过一日而已。”
周妙云睁大了眼，“你没听说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宋楹被她夸张的模样逗笑，“我怎么觉得是一日不见，如释重负呢。”
周妙云气得拍了她一下，“没良心。”话锋一转，“说正经的。”
她往皇帝寝殿的方向努了努嘴，“你是第一个伴驾的，皇上有没有宠幸你？”
宋楹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这哪是什么正经话。
她拼命摇头。
周妙云一副早就猜到了样子，低下头小声道：“大家都盼着侍寝，这样就能留在宫里了，陈嬷嬷和敬事房都是这么说的，不过，我看皇上哪，够呛……”
宋楹猛地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往周围看了一眼，还好没人注意到她们。
“别说了，皇上一会就要回来了，咱们先进去吧。”说着将周妙云拉出来。
周妙云一边跟着她一边道：“怕什么，苗凤娇在里面呢。”
宋楹这才知道秀女们被分去了六局一司，而周妙云和苗凤娇则被分到了尚寝局。
二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冯贵后面，宋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苗凤娇正在整理帐幔，即便宋楹和周妙云进来的悄无声息，她也注意到了。
她眼底掠过一丝按耐不住的笑意。
没一会，皇上进殿。
冯贵命人进来伺候陛下安寝。
内侍宫女们捧着衣物等鱼贯而入，寝殿里却异常安静。
姬长渊坐在寝榻上，指节分明的手骨轻轻在额角画着圈，眉目低低阖着，分辨不出情绪。
冯贵小声道：“陛下，就寝的时辰到了，让奴才们伺候您安置吧？”
他睁开眼睛，抬了抬手。
冯贵命人上前。
苗凤娇捧着金盆锦帕走至皇上面前。
“请陛下净手。”
姬长渊掀开眼皮。
“怎么是你？”
皇上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苗凤娇稍稍抬眸看了一眼坐在寝榻上的人，男人身形高大，即便是坐着，也给人一种高居云端的疏离。
让在他面前的人无端生出一种卑如蝼蚁之感。
二人视线交汇的那一刹，她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以前接触过不少男人，但他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贪婪的欲。
陛下却不同。
他的眼神波澜不惊，就像是隔着一层茫茫大雾，那背后的东西根本叫人无从探知。
整个人洋溢着一种怪异的平和与沉静。
“回陛下，臣女奉太后之命在尚寝局轮值。”
姬长渊抬手，“先起来吧。”
“臣女谢陛下。”
苗凤娇稍稍屈膝，身子前倾，胸前的柔软“不小心”地碰了碰他抬起的手背。
姬长渊不甚在意地扫过，随后若无其事地将手放进盆中。
平缓道：“苗姑娘怎可干这些粗活，若是让老太傅知道了，还以为朕对他有什么意见，故意磋磨他的女儿呢。”
苗凤娇闻言一怔。
“父亲怎会呢，陛下还是莫要打趣臣女了。”
苗凤娇似喜似嗔道，一双灵动俏媚的杏眼顾盼之间展现出万种风情，与平常的端庄优雅不同，此刻更多了些俏皮可爱。
姬长渊看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将手洗干净后，一点点擦干。
将巾帕扔进盆中，姬长渊含笑道：“当年朕离京去往西北，苗姑娘折柳相送，朕到现在都记得。”
盆中溅起一一小撮水花，冯贵在一旁看着，心道陛下这是不悦的迹象啊。
可他看得出来，不代表别人看得出来。
比如现在的苗凤娇。
苗凤娇怔愣抬眸，顿了一下道：“凤娇也一直记得，当年陛下离京，是受苦了，好在现在苦尽甘来。”
她说着提裙缓缓坐在了榻边。
余光瞥向站在角落里宋楹，待看到对方低下了头时，嘴角微微上扬。
冯贵在一旁瞧着这些，连忙给周围的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都退出去。
宋楹和周妙云跟在冯贵后面，默默走出殿外。
周妙云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这辈子我怕是都学不会了。”
宋楹知道她说的是苗凤娇。
可苗凤娇没有做错。
姬长渊自己不也乐在其中吗。
“阿楹，你跟皇上也是……这样吗。”周妙云伸出两根食指相互抵了抵。
宋楹羞恼得握住她的手指，妙云全然不懂男女之事。
“我来之前去御膳房拿了你最爱吃的烧鹅，咱们快去吃，不然一会就凉了。”宋楹拉着她快步离开这里。
“好好好，正好我晚饭没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