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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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碎片里的心动协议小说章节免费试读
夜风带着初夏特有的、微凉的潮气扑面而来，吹散了祁璟珩身上从老宅带出来的、那最后一点沉闷的檀香和压抑感。
祁璟珩独自站在祁家老宅那扇气派却冰冷的大门外，缓缓抬起头。眼前这座曾象征着无上荣耀与血脉归属的深宅大院，在夜色中灯火通明，飞檐勾角，此刻看来，却更像一座金碧辉煌的巨大牢笼，每一块砖瓦都透着令人窒息的束缚。
他身上什么都没剩下，除了口袋里那部仅存电量的私人手机，以及那个他刚刚用过去二十多年所拥有的一切去交换的、法律意义上却无比脆弱的妻子名分。
他抬手，拦下了一辆恰好路过的出租车。
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内弥漫着廉价的空气清新剂和若有似无的烟草混合味道。他报出“盛澜世庭”的地址时，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车子驶离，将那座庞大的、令人压抑的宅邸甩在身后。车窗外，城市的霓虹流光如同被拉长的、色彩斑斓的丝带，飞速倒退，恍惚间，像一场光怪陆离、不甚真实的梦境。
他疲惫地靠在后座并不算舒适的椅背上，闭上眼睛。黑暗中，脑海里浮现的，却不是沈妤昭面对支票时的镇定，也不是她分析局势时的冷静，而是今天上午，在那场狂风暴雨之后，她转身离开时，那个平静得近乎漠然的背影。
那么纤细，却又那么……决绝。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冲动，毫无预兆地攫住了他。
他想立刻见到她。
迫切地、不顾一切地。
他想看看，当她面对一个褪去了所有光环、剥离了所有财富与权力、真正变得“一无所有”的祁璟珩时，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究竟会流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是惊讶？是失望？还是……他内心深处隐隐恐惧看到的，那种冰冷的、衡量价值后的鄙弃？
……
当沈妤昭听到门锁传来熟悉的电子提示音时，她正蜷在客厅那张宽大的沙发里，就着落地灯温暖的光晕，翻看一本厚重的专著。公寓里安静极了，只有指尖翻动书页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她以为是负责打扫的钟点工阿姨可能遗落了什么东西去而复返，并未立刻抬头。
门开了。
祁璟珩没有穿那些熨帖得一丝不苟、彰显身份地位的昂贵西装，身上还是白天那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但此刻看起来却截然不同——领口松垮地解开了两颗纽扣，露出清晰的锁骨线条；袖子被随意地卷到了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甚至能看到微微贲张的青色血管；他那总是打理得一丝不乱的头发，此刻有些凌乱，几缕墨黑的发丝垂落在宽阔的额前，难得地遮住了那双平日里总是锐利如鹰、冷静得近乎冷漠的眼眸。
他身上带着一股清冽的夜风气息，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陌生的烟草味（他平时几乎不抽烟），这气息强势地冲散了公寓里常年弥漫的、那种昂贵却冰冷的木质香氛。
他看起来……疲惫到了极点。那不是高强度工作后的身体劳累，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渗透出来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支撑与力气的倦怠，一种卸下所有伪装后、赤裸而狼狈的虚无。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向书房或者卧室，而是在玄关昏暗的光线里就停住了脚步。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穿过空旷的、灯火通明的客厅，精准无比地、牢牢地锁定在沈妤昭身上。
那道目光太过复杂，里面翻滚着太多难以分辨的情绪——有孤注一掷后的探究，有等待审判般的审视，还有一种她完全无法读懂的、近乎疯狂的偏执与脆弱。
他就像一个在无边荒漠里跋涉了太久、濒临绝望的旅人，终于看到了远处模糊的绿洲轮廓，却恐惧那只是日光蒸腾下、一场致命的海市蜃楼。
他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站在阴影里，沉默地注视着她。
这沉默，远比上午那场激烈的争吵更具压迫感，更令人心悸。
终于，他动了。
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朝着沈妤昭所在的沙发区域走来。他的步伐不算稳，甚至带着一点虚浮，皮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影子被灯光在地板上拉得很长，随着他的靠近，那阴影逐渐蔓延，最终将坐在沙发上的她，完全笼罩其中。
他在女孩面前不足一步远的地方停住。
垂下眼帘，目光先是落在她摊开在膝盖上的那本厚厚的书上，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注解，看了好几秒。然后，他的声音才低低地响起，沙哑粗糙得几乎不像他本人：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
他顿了顿，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极其艰难地吞咽下某种苦涩，然后才继续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
“从这一刻起，我变成穷光蛋了，一无所有了。你怎么想？”
他的眼神，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被彻底剥离了所有华丽外壳后显露出的原始疲惫与狼狈，他微微颤抖的指尖，都在清清楚楚地宣告——这是一个冰冷而残酷的陈述句。
“这栋房子，车库里的那些车，拾光娱乐的股份、职位……所有一切，你之前在那份协议上可能看到过的、属于‘祁璟珩’这个名字的东西，现在，大概率都和我没关系了。”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最细微的表情变化，像是要在第一时间捕捉到震惊、恐慌，或者是他潜意识里最害怕看到的……那种毫不掩饰的鄙夷与算计。
他几乎屏住了呼吸，像一个等待最终判决的死囚。
沈妤昭安静地合上了膝盖上的书，厚重的封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你跟家里……决裂了？”
她的反应，像一颗轻盈却坚硬的石子，投入了祁璟珩早已准备好迎接惊涛骇浪的心湖，预期中的风暴并未降临，只激起了一圈极浅、却足以让他心神震荡的涟漪。
这远比他预想中的任何激烈反应——无论是歇斯底里的惊慌、愤怒的指责还是赤裸的失望——都更让他感到措手不及，甚至……茫然。
他准备好了一切应对激烈冲突的说辞，准备好了面对交易的崩盘和利益的清算。但他唯独没有准备好，面对女孩这样近乎冷酷的平静，更没有准备好，她如此轻描淡写却又精准无比地，直接点破了他此刻最不堪、最狼狈的处境。
他眼中那层厚厚的、用于防御和审视的冰壳，在她这句话面前，猝不及防地出现了一丝清晰的裂痕。
像是被人猝然卸下了所有沉重却也是保护的铠甲，赤裸地、毫无遮掩地站在她的目光之下。
他原本低垂着、躲避般的视线，缓缓地、艰难地重新抬起，聚焦在她的脸上。这一次，那目光里的审视和试探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的、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复杂情绪，像是震惊，像是困惑，又像是一种……溺水之人突然触碰到浮木般的、不敢置信的微光。
他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而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充满了自嘲与无尽疲惫的低笑。那笑声在这过分安静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也格外苍凉。
“呵……”
他扯了扯嘴角，那弧度比哭还难看。
“算是吧。”
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向后退了一小步，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不得不将重心靠在背后那冰冷坚硬的大理石酒柜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支撑住他几乎要垮掉的身体。
他下意识地伸手，指尖探向酒柜上醒酒器里残余的暗红色液体，似乎想寻求一点酒精的麻痹。但指尖在触碰到冰凉玻璃杯壁的瞬间，又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蜷缩了回来。
转过头，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茫然地投向窗外那片被城市灯火映照得泛红的、无边的夜色。璀璨的霓虹在他深邃却空洞的眼眸里，破碎成一片迷离而虚幻的光斑。
“我父亲……给了我两个选择。”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麻木的平静，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放弃你，回归家族，按照他们的意愿联姻。或者……”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里都带着颤音。
“放弃他给我的一切，身份，地位，财富……所有。”
他缓缓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又有什么东西在灰烬中顽强地亮起微光。
“我选了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