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臣想起了六年前。
那个混乱又燥热的夏夜。
姜鱼从小就有使不完的小聪明,对她好的,她花言巧语,恨不得把对方捧到天上。
对她不好的,即便心里再不喜欢,也要装出一副曲意逢迎的圆滑样。
前者,他只在沈砚池身上见到过。
而后者,则是对他。
这个狡猾的姑娘,对他嘴里从来没一句实话。
可那晚之后,她又偏偏那么听话。
他让她滚。
她竟然真的乖乖消失了六年。
让他一丝痕迹都找不到。
“我送你回去。”好半晌,沈砚臣喉结滚了滚,哑声道。
姜鱼怀疑的看着他:“你有那么好?”
“上不上?”
姜鱼生怕他反悔,忙不迭点头:“上!”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沈砚臣弯唇,低骂了句:“出息。”
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不听使唤,视线散漫又随意地只落在面前人身上。
蓦地,他注意到姜鱼一瘸一拐的动作,眉头皱起:“脚怎么了?”
姜鱼低头一看,哦了声道:“没事,崴着了吧。”
沈砚臣忽然笑了声,“肿的跟猪蹄一样,丑死了。”
姜鱼这才注意到,脚踝处不知何时已经高高肿起,她晃了晃脚,疼痛瞬间袭来,痛的她倒吸一口冷气。
可嘴上还不服输:“哪丑了!分明很可爱。”
沈砚臣的目光落在她肿得发亮的脚踝上,眉梢挑得更高:“可爱?猪蹄至少还能炖成汤,你这脚肿得连鞋都塞不进去。”
见姜鱼瞪着眼睛想反驳,他又补了句:“别瞪了,我最多擅长给猪肉焯水。”
“给你消肿这个技术活,得让专家来。”
“……”
黑色迈巴赫快速在车流中穿梭,窗外霓虹如流水般掠过,在深色车窗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光带。
车内,姜鱼报完了地址后,就靠在椅背上沉沉睡去。
沈砚臣偏过头,目光落在她熟睡的侧脸。
平日里总带着防备的眉眼此刻完全舒展,眼底的青黑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明显,连攥着衣角的手指都放松下来。
沈砚臣抬手,指尖悬在她脸颊上方半寸。
就在这时,车身忽然一震,姜鱼脑袋一侧,径直撞进了他怀里。
毛茸茸的脑袋像毛线团,柔软温热的脸颊透过单薄的衬衫,触电般传遍全身。
沈砚臣半边身子僵在原地。
驾驶座上,虞扬往后视镜一看,满意一笑。
“四哥,搁这儿演什么深情呢,人姑娘又看不到,喜欢就表白啊。”
沈砚臣回神,冷冷扫了他一眼:“你有病?好好开车。”
虞扬咧嘴:“四哥,这姑娘谁啊?圈子里不都在传你和江穗姐的事儿吗?”
“开你的车。”
虞扬撇撇嘴,透过后视镜,目光落在姜鱼脸上。
瓜子脸,白皮肤,长得挺好看。
但这全身上下穿的,加起来也不超过一百块,有些廉价了。
不像是圈子里的人。
虞扬更倾向于沈砚臣的一时兴起。
山珍海味吃惯了,偶尔也得吃点清粥小菜开开胃。
这么想着,他便也没再多问,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四哥,博达那边已经沟通好了。”
“这回我可是冒着被老爷子打断腿的风险,你可不能卖了我啊。”
“出息。”沈砚臣嗤笑一声,“悦华那个项目,够不够?”
虞扬闻言,神色一正,喜上眉梢:“就等四哥你这句话了!”
“在柏青哥手里抢饭吃,我也是真的出息了。”
沈柏青,如今沈氏集团掌权人。
沈砚臣的大哥。
商场上向来以 “铁腕” 著称,当年从老爷子手里接掌沈氏时,集团还陷在传统地产的泥潭里,是他力排众议砍掉七成非核心业务,硬生生把沈氏从下滑曲线拉回行业顶端。
种种实迹,奠定了沈柏青继承人的地位。
当年沈砚臣出国六年,众人皆传他是因为沈夫人过世,悲痛远走。
却不想人早就悄无声息在国外一手创建了 “宇柏资本”。
不同于沈氏集团扎根传统实业的路径,他瞄准了海外新兴的科技创投赛道,如今归国发展,四处掣肘。
偏这人又是个不服软的性子,把老爷子惹急了,直接下令封控沈砚臣。
最近星穹刚有了点破冰的迹象,虞扬也顺势分了杯羹。
姜鱼做了个梦。
被一阵滋滋电流声吵醒。
入目是刺眼的白光,身下是柔软沙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柑橘蓝香味。
“咕哒?”
一只沉甸甸的,略带冰凉的触感的爪子搭上了她的腿。
姜鱼低头,撞进一双泛着浅蓝微光的眼睛里。
这是只银灰色的机器狗,正半蹲在沙发旁,前爪搭在她的腿上。
它的脑袋微微歪着,圆圆的脸蛋颇具喜感,屏幕上忽然绽放出一个大大笑脸。
“咕哒咕哒!”你终于醒啦!
姜鱼莫名:“叽叽咕咕说什么呢?丑东西。”
……
机器狗好像听懂了,一瞬间,圆圆屏幕上瞬间出现了一个大哭的表情。
“咕呜呜呜……”
姜鱼震惊,“不是,你,你别哭啊。”
她这辈子摸过鱼,抓过猴,哄过猫,哄过狗,还真没哄过一个机器小玩意儿。
“你挺行啊,上来就把我孩子弄哭了。”
客厅不远处,沈砚臣手里提着医药箱,缓缓走来。
姜鱼抬头,明显愣了下,“这是你家?”
“不然?”沈砚臣在她对面的小沙发坐下,抬手捞起了正在呜呜哭泣的机器狗,低声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我们古丽才不是丑东西。”
“这个怪阿姨骗你呢。”
姜鱼:“就是丑。”
古丽:o(*≧д≦)o!!
沈砚臣:“闭嘴。”
姜鱼:“丑还不让说了。”
古丽:(っ╥╯﹏╰╥c)
沈砚臣忍无可忍:“你再欺负我姑娘试试?”
姜鱼看了眼快要死机的小东西,终于大发慈悲闭了嘴。
不过很快,姜鱼就笑不出来了。
“靠——沈砚臣,你要死我,轻点,啊……轻点啊。”
姜鱼咬唇,被脚上的疼痛刺激的语无伦次,额头细汗直冒。
古丽蹲在一旁,眼里满是好奇:“咕哒?”
沈砚臣看了眼古丽,挑眉道,“姑娘,爸给你报仇了。”
姜鱼破口大骂:“沈砚臣你大爷的!”
“这句不能听。”男人伸出一只手,捂住了机器狗的耳朵,低声道。
姜鱼:“……*&¥#”
沈砚臣:“……能不能文明点。”
古丽:O(∩_∩)O
‘咔哒’一声,骨头错位的清脆声响起。
姜鱼懵了下,低头一看,转了转脚踝:“不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