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嫔妃们早已看得目瞪口呆,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般响起。
“天啊……贵妃也太胆大包天了吧……”
“在陛下和太后面前都敢这样……”
“皇后娘娘真是……太可怜了,被贵妃争宠不算,还要受这等当众羞辱……”
傅璟珩虽然觉得姜锦熙这番举动实在是没规矩,损人不利己。
但让他当众训斥她,让她下不来台,他却也舍不得。
看她那嚣张梗着脖子的模样,他心头那点火气又化成了无奈。
他沉着脸,不再看那掉在地上的牡丹,也不去看皇后那泫然欲泣的表情,只扬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死寂。
“罢了,都入席吧!”
然而,姜锦熙却并不领情。
她对于傅璟珩这种“和稀泥”的处理方式极为不满。
她觉得自己受了委屈,他非但不帮她,还顺着皇后说话,现在又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姜锦熙朝着傅璟珩翻了个白眼。
“臣妾身子不适,告退了。”
她硬邦邦地扔下一句话,甚至没等傅璟珩回应,转身扶着自己散乱的发髻,带着彩云彩星,头也不回地走了。
将那满园的喧嚣和各异的目光,全都抛在了身后。
傅璟珩被她这当众撂脸子、直接走人的行为气得脸色瞬间黑沉如墨。
不是?姜锦熙这个小家伙现在都敢和他这么横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一国之君!这次她也太过放肆了!
宴会的气氛,因为姜锦熙的离去和皇帝难看的脸色,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太后在一旁慢悠悠地品着茶,凉凉地开口。
“皇帝,你看看,这宁贵妃真是被你宠得没边了,如此不识大体,任性妄为!这成何体统?”
傅璟珩压下心头的怒火,语气生硬地回道:“母后不必忧心,贵妃年纪尚小,性子胡闹了些,朕自会去管教。”
太后哼了一声,见傅璟珩一味袒护姜锦熙,又将矛头指向了楚云微。
“皇后也是,将这后宫管成什么样了?一个贵妃都约束不了,任由她如此放肆!”
楚云微委屈地看向傅璟珩,希望他能为自己说句话。
可傅璟珩此刻满心都是姜锦熙负气离去的背影,脸色阴沉,根本没心思理会她这边的官司。
楚云微心中苦涩难言,只能自己强打起精神,向太后赔着小心。
“母后教训的是,是臣妾无能,未能约束好贵妃妹妹,往后定当更加尽心……”
傅璟珩不耐再听这些,直接宣布宴会开始。
丝竹声起,舞姬翩跹入场,试图冲淡这凝重的气氛。
皇后和柳妃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憋屈。
她们没想到,姜锦熙都放肆到这种程度了,陛下竟然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了?
难道只要姜锦熙不弑君造反,陛下都能无限度地纵容她吗?
整个赏花宴,傅璟珩都心不在焉。
面前的歌舞美食索然无味,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姜锦熙赌气离开时那泛红的眼圈和倔强的背影。
他实在不解。
他又没怪罪她,连重话都没舍得说一句,她又在闹什么脾气?
平日里在关雎宫,关起门来给他甩脸子、使小性子也就罢了,如今在外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敢给他摆脸色?
看来真是他平日里太纵着她,欠收拾了!一会儿宴会结束,他定要去关雎宫问个清楚!
因为他脸色一直阴沉着,周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那些原本还想趁着机会在他面前献艺、表现一番的嫔妃,全都歇了心思,一个个噤若寒蝉。
就连苏青,也被太后使眼色示意,让她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毕竟,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触陛下的霉头,撞在枪口上。
这场原本为了庆功精心准备的赏花宴,就在这样一种诡异而沉闷的气氛中,草草进行着。
此刻的关雎宫内,气氛也是低沉得能拧出水来。
姜锦熙一路憋着火气回到宫中,胸口那股闷痛感不仅没消散,反而因为独自一人,愈发清晰地啃噬着她的心。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
好啊,好一个陛下,好一个皇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唱一和,一个装大度,一个顺水推舟,倒显得她姜锦熙是个不懂事、无理取闹的妒妇!
好好好!他们才是一家人!
“都给本宫进来!”
她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候在外面的宫人们吓得浑身一颤,连忙鱼贯而入,齐刷刷跪了一地,头埋得低低的,大气不敢出。
彩云和彩星跪在最前面。
“说!那顶破冠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锦熙受了这么大的屈辱,自然是气不过!
彩云也很少看到自家娘娘这样,吓得声音都在发抖。
她哆哆嗦嗦地将那日去内务府,如何听到小宫女议论,如何觉得冠子精致娘娘定然喜欢,又如何强行让内务府送到关雎宫来的经过,一五一十,半点不敢隐瞒地复述了一遍。
姜锦熙听着,秀气的眉毛紧紧蹙起。
她虽然被傅璟珩宠得有些骄纵,但并非全无脑子。
平日里宫里的好东西,确实都是紧着她先挑,内务府也向来巴结。
可怎么就那么巧,偏偏在皇后要办赏花宴前,突然冒出这么一顶华美异常的头冠?还正好让彩云偶然听见,迫不及待地送到她面前?
这像不像……有人挖好了坑,就等着她高高兴兴地往里跳?
她先前只顾着出风头确实没想到这一层……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她被算计了。
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牵扯到内务府、造办处,甚至可能背后还有更多人。
既然她们想好要算计她,想必就不会留下证据给她去查,想要揪出那个真正的幕后黑手,恐怕难如登天。
难道就这么算了?
但这口气,她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就算找不到主谋,那些经手办事、推波助澜的爪牙,也休想好过!
“彩云!带人去内务府,将当日议论头冠、经手送头冠过来的所有宫人,还有造办处制作这顶头冠的工匠,全都给本宫拖出来,重打三十大板!一个都不许漏!”
“是!娘娘!”
彩云连忙应下,心里松了口气,娘娘这火气总算有地方发泄了。
姜锦熙嫌恶地瞥了一眼被放在托盘里、已经残缺的珍珠冠。
“还有,把这剩下的破烂玩意儿,给本宫扔出去!扔得越远越好!本宫再也不想看到它!”
“是!”
宫人连忙将托盘端走。
发落完下人,姜锦熙胸口的郁气并未完全消散。
她烦躁地挥挥手:“都下去吧,彩星留下。”
其余宫人赶紧退了出去。
姜锦熙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有些凌乱的发髻。
她伸手,将头上那些珠钗步摇一件件粗暴地扯了下来,扔在妆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彩星很有眼力见的上前给娘娘打理发髻。
最后,她只用一根素净的木簪,随意地将姜锦熙的长发挽了一个松松的发髻,几缕发丝垂落颊边。
姜锦熙靠在窗边的软榻上,闭上眼,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和挥之不去的愠怒。
彩星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为她按摩着紧绷的头皮。
